12. 他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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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诚食指卡钥匙扣里,转着玩儿,“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他专心观察宋槐表情变化,钥匙不小心飞出去了,直接甩车轮底下。
黑而圆的影子,划出弧度感的虚线,在两人视野中一闪而过。
两人目光齐齐落在同处,宋槐问他,“要不再配个钥匙?”
“我告诉你,做人别太狠,”温诚说,“准备在我这赚五险一金交社保养老呢?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去给我把钥匙捡起来。”
“自己去,你自己丢的,你四肢健全有手有脚。”
她这张嘴该上保险了,哪天把人气死还能给赔点钱。
温诚被她实打实气笑了,不过又回想刚才,确实不占理还无理取闹,干脆能屈能伸,挽起袖口往地上一蹲,手臂向里探,把钥匙够出来。
纯黑色的胶皮钥匙套染上脏了,很明显很恶心,温诚满脸嫌弃的把胶套拆下来,随手扔垃圾桶里,“宋槐,”他下巴一抬,“再往你这送点儿钱。”
“什么意思。”
“重新买一个,找个好看的。”
宋槐进店给他拿了不少样式,供他挑,温诚还是觉得很难看,“这谁进的货?你老板?”
“嗯。”
“你和你老板审美一样完蛋。”
“到底要不要,不买我拿走了。”
.......他妈的谁是顾客呢。温诚扫码付款,重新套上壳子,坐车里还不忘说,“再丑我也得买一个,不能让你以为我白来是不是,既然来了总得交点保护费才能走。”
宋槐没理他,转头进车库。温诚刚准备摇上车窗,就瞟见她和阿金有说有笑,俩人站店门口不知道聊什么,捧着本册子一直看,都快把那几页纸看穿了。约莫两分钟,温诚看也不想看,一脚油门驶离洗车行,路上宋槐给他发消息,他刻意没点开,直到下一个红绿灯间隙拿起手机,点开语音,
“我可以专门给你在网上买,不过运费你需要负一下。”
心里那点不自在稍稍散了些,温诚戴耳机给她发语音,“随你便,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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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那日终于到来,孟衫给宋槐找了个短租房。
因为火锅店要营业二十四小时,这七个晚上不能住人,季鹏飞想赶赶海底捞潮流,加上国庆降温,连续阴天,生意更容易变好。宋槐行李不多,当初从槐林跑过来就一个大包,里面几本小孩看的书,几件短袖,两双鞋,运动鞋和布鞋。
孟衫曾劝过她,为什么不自己租个房子呢?火锅店沙发椅睡不好,再怎么也不如床舒服。宋槐无论如何都摇摇头,她想攒点钱,更不舍得花。
她这人爱凑乎,对任何事物都没要求,管他是床或椅子,拼起来能睡就行,管他什么食物,进肚子不饿就行。尤其来望海后,看着存款越来越多,就更不舍得花,没见过世面就这样,稍有点钱扣扣索索,畏手畏脚,花钱总有负罪感。
七天的短租房,三十平米,每日三百块,加上来回路费就得两千一往上。她领着妹妹背包进门,环视一圈,在大城市繁华地段环境算不错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种家电,硬板床,还有厨房两口锅,无需自己添置东西。
唯一不足的就是墙壁太薄,很像后期装修才隔开的,裂缝很多,隔壁干什么说什么都能听的很清楚。节假日有不少旅客,储蓄不足刚入社会的小情侣会选择类似短租房,比酒店和民宿便宜,屋内定期做过清洁。
头一天还没问题,宋槐住到10月2号就有些难堪。
她下楼买了点洗漱用品和午饭,先让妹妹吃,自己进卫生间洗脸,下一秒,有笑声悬挂于头顶,宋槐四处寻找声源,应该是顺管道传出来的。当时也没在意,扭开水龙头洗手,洗脸,但水流声中混杂着声声喘息,类似跑步或运动,还伴随暧昧低语,宋槐听不清,登时觉得水很烫,脸也热,热得发红了。
在那之后她也不愿意待着,白天把门一关,带上妹妹去汽配店和阿金干活。
洗车行也全年无休,正常营业,甚至比往常还忙,不少外地车路过也来洗护。宋槐从早干到晚,十一点回短租房倒头就睡,根本无暇顾及那些声音,她没经历过,也不会明白那有什么好开心的。
阿金告诉她,“小槐,我联系上陈丰了!”
“什么陈丰。”宋槐问却没得到答案,只看到阿金笑的很开心,在电话里一口一个小陈总的称呼。
等打完电话,阿金说,“今年年底去内蒙找他,你要加陈总微信么?”
“不用了,你联系就好,是投资外贸的事儿么?”
“对,晚上吃饭么?我最近认识不少搞外贸的,大家订了包间。”
宋槐摇摇头,“我最近太累了,想好好休息,你们吃吧。”
汽配外贸是她和阿金两个人决定的,但打点人际关系还得靠他,宋槐不擅长。
短租房到底住不习惯,虽然算偏安一隅有水电燃气,但那床实在太硬,妹妹半夜翻身告诉她腰酸,宋槐就把卫衣和自己的被子垫她身下,还有枕头,荞麦装的多,很沉,睡一晚脖子疼,后半夜都是枕着胳膊睡。
孟衫和季鹏飞也忙到脚不离地,孟衫只抽空问问,关心几句,问她最近怎么样,有好好吃饭睡觉吗?
每次问,宋槐每次都答:“挺好的。”
其实没好好吃饭,妹妹还小胃口好,宋槐就只给她买盒饭,自己吃便利店饭团,包子,速食方便面,这还算好的,大多数直接买面包,那种打折的,买七八个能便宜不少钱。
一日三餐就是吃面包渡过,有次靠车门啃面包还给温诚看到了,实打实被他损了一顿。温诚嘴不饶人,“能慢点儿吃么?我会和你抢?你吃相真够难看。”
她那宽大卫衣罩在身上,袖子挽起露出纤细手腕,腮帮子鼓鼓囊囊,风再把她碎发往上吹,很粗糙,完全没形象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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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穹顶高挂弯月,点缀稀疏繁星。
宋槐躺在床上,腰间几节骨头咔吧一松,满身疲惫得以消散。天色全黑下来,窗外街巷吵嚷,有人在街头唱歌,音量穿透玻璃,墙壁都在震动,观众活力满满的挥舞荧光棒,莹淡闪烁的光给她发丝染了色,外面热闹,她却在短租房里闷着,二十个春秋出头,她清冷寡淡未变。
费力生活的人没力气参与繁华,
活下去已经很辛苦了。
可那歌挺好听,宋槐偶然下载酷狗,想给自己生活带点音乐。
那首歌叫《如果可以》,点开。
外放。
“红线划过深藏轮回的秘密,我挥霍运气...”
“靠近了,相信了,到底我们爱的有多狼狈...”
音乐前几句有刻意闷闷的感觉,宋槐忽然想到学校的音箱。
印象里,槐林县的初高中都只有一个,特殊场合才拎出来,英语听力,运动会和广播操。老旧音箱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放出来的英文不清晰,伴随电流声嗡嗡响,挟着呼呼风声,宋槐面对那么多题,叽里咕噜的声音,最后只能靠懵。
后来宋槐辍学了,去垃圾站卖废纸片看到音箱被扔在里面,还有很多桌椅,都报废了。
收废品的顺着宋槐目光一望,告诉她:“县政府批了不少钱,桌子椅子全换新了。”
小学桌子破破烂烂,又不好写字,木头材质刷层黄色油漆,而且桌面不平整,坑坑洼洼的,一条条沟壑,她时常用铅笔往上画,感受到木头很软,笔尖一扎,轻轻松松钻进去。她下课看着那些深浅不一的沟棱发呆,越看越像山川河流,像梯田,心马上飘出去了。
宋槐小学挺有劲儿的,没现在这么死气沉沉,她被同桌欺负了会打回去,她还帮老师搬作业,和几个朋友玩抬花轿嫁新娘,小手交握起来非要抬她,宋槐就不走,就不坐花轿,她十岁不到就一副小大人的老成样,“我不结婚!”
小女孩们大眼瞪小眼,为什么?
她说,结婚有什么好的,你们知道么,结婚很痛苦,肚子会变大,还会被打。
乳臭未干的女孩子们哪里知道什么是婚姻,她们只是被家庭耳濡目染,被父母拷上思想的牢笼。他们会说你个女娃娃懂什么,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你这个年纪是易孕体质,你这个年纪还不会洗衣服做饭?任何野心和鲜活的兴趣爱好,是属于男孩子的,她们被终身困圄,不能逃出生天。
那群女孩子听宋槐这样一说,也害怕起来,有些小姑娘想起家里的父亲,沉厚的烟嗓,抽廉价的、苦臭的软包烟,说话时露出焦黄的牙,他们不做家务,只会吃喝拉撒,抽的烟把被子枕头都燎黑了,母亲抱怨,父亲拿下拖鞋就打,母亲要离婚,政府不同意...
太多太多了。
刚想到这,手机震动,是宋妍打来电话。
宋槐坐在床边,抬手捋起碎发,深呼吸一口气,电话那头没声音,长达两分钟的沉寂中,终于开了口,“住院费不够了?”
她刻意压低声音,怕妹妹听到。
宋妍蜷在床上,隐匿于昏暗中,听电话里宋槐又将问题重复一次,才毫无底气的说,“够。”
声音很轻,亦或很压抑。
“那为什么打电话,我不是说过么?我给你钱,你住院,咱们不要联系,”宋槐说,“宋妍,你别再和我联系了。”
宋妍又抱怨老住院楼太旧,最重要的是,她不愿意和精神病人住一起,前一秒笑,下一秒就能哭,半夜坐起来说梦话,梦游到走廊还能打起来。宋妍从没见过这场景,吵嚷着要跑出医院,结果被护士拦住,她大喊大叫要找女儿,你们松手,我不是神经病!越这样说,医护人员越看得紧。
宋妍还说,刚去精神病院时,铁栅栏一开,在院子里晒太阳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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