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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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南是被凉飕飕的冷风给冻醒的。
于南睁开眼,手下意识朝身旁冰凉一片的位置探了探,却只摸到了床褥。他将受伤的手贴放在最冷处片刻,像是走神般,视线停留在天花板上的黑暗处,而后缓慢地,如同暮日降落的轨迹般点点划落到卧室门口处延伸而来的有限光亮点。
九月三正趴在那儿睡觉。
于南从枕边摸起手机,发现才六点钟,他睡了差不多五个小时。而屏幕上停留的信息也掠夺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手指在手机上摁了两下,点入信息页面。
迟雾发过来的三条消息停留在屏幕上。
于南点开那张照片,看了眼。
摆满床头柜的零食,旁边还摆放着被零食遮挡住一小角的全家福照片。浅棕色相框将照片圈起来,照片里是一家四口,迟父迟母并肩而立,面带浅笑,迟父身侧站着已然八九岁的迟延宁,而迟母怀里则抱着尚在襁褓中的迟雾,这张照片里的迟雾笑得比谁都要灿烂,手里抓着两个小巧的玩具,直勾勾地盯着镜头,眸底亮光闪烁。
美好,和睦,幸福。任谁看了这张照片都会有这种想法。
而照片旁边摆着的,就是照片里迟雾抓着的两个小汽车玩具。
屏幕的光亮投在脸上,投在于南黑眸底端。
于南盯着照片看了两秒,才退出,用那只完好的手敲着键盘回了条信息。
[到家了,刚睡醒。我知道有家面馆的炸酱面很好吃,但是很多年没去过了,不知道它还开不开门。]
发送信息后,于南盯着页面半晌,又敲了条。
[要一起去看看吗?]
这行字闪烁着停留在聊天框内。
思忖片刻,于南还是将它删除了。
算了。
再等等。
于南掀开薄毯,下了床,走到九月三面前,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九月三呜咽着往他掌心里蹭,还怯生生地抬起眼看了于南一下,才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舔了下他的掌心,用自己的方式谨慎地示好。
于南轻声说:“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是我故意的,做的很好。”
他抓了抓九月三的下巴,而后走到房门前,从靠墙的位置立着的塑料袋里拿出两根火腿肠,剥了塑料外皮,一根直接放在九月三面前的地板上,一根自己咬了一口,而后缓慢温吞地咀嚼着。
咀嚼东西的时候,他更像是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牙齿上下咬动,面上却没有半分神情,冷淡得好像根本尝不出来什么应有的味道。
吃了小半根,于南就将剩下的火腿肠摆成小截,走过去放到小饭碗里,又在里面放了半个已经凉了的包子,放到九月三面前。
“吃吧。”
九月三一边吃着碗里的东西,一边用余光紧盯着他。
于南却从挂在墙上的工作服里掏出盒烟,叼上一根,点燃,吸了口,才走到房门前拿起地上那袋药。他坐到床边,一手夹着烟,一手拿着盒药,借着微弱的光看上面的说明字眼。
一盒盒挨个看完。
于南才把药规整地摆在床边,接着吸烟。
身上那种紧紧缠绕的凉意还未散去,就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毒蛇正在窥探着他的一切,只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就会毫不犹豫地咬住他的动脉,一击致命。
于南四处扫视了下卧室。
脏东西又来了?
应该是。
于南拿起床头的圣经,翻开两页,简单看了眼,发现里面都是些抽象思维。
也不知道鬼能不能看得懂。
迟雾正趴在床边睡着,却陡然感觉掌心压着的暖意已然散尽。全身上下只剩下无尽的冷。他无意识地皱了皱眉,从睡梦中挣脱出来,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圣经”两个大字。
他眨了眨眼,视野里的模糊感渐渐消退,圣经素白书页之上,是只白皙瘦削的手,手上缠绕大半肌肤的绷带像是神圣之下的半个十字架,看得人晃眼。
“于南。”迟雾叫:“你醒了?”
当然没人回应他。
迟雾直起身,才发现自己竟然始终维持着跪在地面上的姿势并睡着了。现在他的膝骨又麻又痛。
迟雾呲牙咧嘴好一阵,才缓过来些。
但那双腿还是不大灵巧。
他干脆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床垫。
耳侧是时停时起的翻书声。
破圣经有什么好看的。
当年于南死了留下那本圣经都快被迟雾翻烂了,哪页是什么内容,有多少个字,他都一清二楚。
也就这时候迟雾信了那句勤能补拙——倒背如流都不是奇迹。
迟雾一直觉得于南有种难以言喻的魅力,尤其是抽烟的时候,烟雾朦胧,聚拢着无法消散,而在烟雾深处端坐着个看书的男人。
于南就差个金丝框眼镜了。
迟雾撑着脸看他,想,哪天给于南买个眼镜。
烟很快燃到了尽头,一缕烟灰掉落到圣经上。
于南伸手随意地擦了擦。
迟雾看着。
哦,原来那滩黑乎乎的痕迹是烟灰啊。
之前他还纠结了好久,把阴谋论都给照搬出来仔细考究,这到底是蜡笔刻意画上的求救信号,还是做标记时不经意间划出来的乱线。
于南把烟掐灭在身侧立着的半满矿泉水瓶里。那个水瓶中已经扔进去了五六根烟蒂,水也变成了浑浊的灰黑色。
他翻开身侧的塑料袋,从里面找出绷带和敷药,在拧开装着敷药的盒子那刹,刺激性气体一瞬升腾而起,和浓厚的烟草味相伴交织,成了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不大难闻,但也绝对不算好闻。
九月三的鼻子动了动,走过来,用脑袋拱了拱于南腿弯处,而后稍微低着头,把脑袋搭在他大腿根部,凑近去闻那敷药的味道。
于南看了他眼,稍微伸直胳膊,把敷药拿远些,才腾出手去掀开手背上的绷带。
他动作很慢,迟雾仿佛还能听见绷带脱离血肉那刻发出不明显的声音,那微弱的声音就像是把没开刃的刀子不紧不慢地在他脖颈处来回划弄,他分明知道那无甚危险,却还是忍不住紧绷起来全身上下的肌肉,心也跟着上下悬浮。
迟雾控制住想别开头的欲望,把视线落到那伤口上去,拧着眉头看于南换药。
于南的动作又快又轻,看起来就极有经验,像是久病成良医。
发现这点后,迟雾看了眼于南的脊柱处。
单薄的衣服下被凸出的脊柱支起条稍高的线。
那条线如今尚且还算笔直,没看出来有严重侧弯的趋势。
迟雾原本以为于南处理伤口那熟能生巧的劲儿是脊柱伤着后经常照顾自己养出来的本事,现在看,原来于南这么早就会这种事了。
怎么学的,在监狱里学的吗?
迟雾和九月三对上视线,问它:“九月三,你知道吗?”
九月三转动眸子,重新看向于南手上的伤口。
于南动作利落,快速上好敷药,换了新纱布在上面围裹了两层,整洁漂亮。
迟雾伸出手去触碰了下纱布外没包裹住的手指。
于南收回手的动作一顿。
而后,迟雾听见他一字一顿地说——
“别碰我。”
于南似乎能看见迟雾般,不偏不倚地和他对上视线。
四周死寂,迟雾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停跳了一秒,尤其是看着于南那又冷又凶的表情,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就同从一封情书里拆出的决裂一样,前一秒还满心酸软,后一刻便整个人都成了戛然而止的雕塑。
迟雾嚅嗫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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