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女儿红

曲芙蓉匆匆赶到后院时，苏莫寒正与苏传凯坐在葡萄架下。苏传凯身后立着张弛、刘铭与副将赵允。

他们一边吃着茶，一边热烈地讨论着。苏木苏铁等人也都在，围立在四周，听得聚精会神。

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的男人们，自然是余兴未消地在复盘讨论，战斗中的精彩之处。

赵允正说得兴致盎然：

“那曲厚泽老贼做梦也想不到，那旸谷庄送粮的消息，是我们少将军故意散布的假消息。曲厚泽利欲熏心，果然上钩，我们少将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那伙劫匪引入彀中，来了个瓮中捉鳖，将他们一网打尽。”

苏传凯回头瞪了赵允一眼，“赵允又在自吹自擂，此番能如此顺利消灭这伙劫匪，岂是我一人功劳？全仗二弟与曲姑娘等人协助。幸亏曲姑娘机敏睿智，心思缜密，从蛛丝马迹中得出推论，从而寻到劫匪老巢。”

苏莫寒刚刚亲身经历过一番剿匪战斗，见过那激烈的打斗场面，亲自上阵捉了那匪首罗大，又将那幕后真凶曲厚泽绳之于法，自然是热血沸腾、激情澎湃，有一肚子的话要宣泄。

要搁往日，苏莫寒见了自己大哥，早就兴高采烈，话语滔滔。

今日他却毫无心思，不想出声，只是听着苏传凯他们说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嗯嗯点头，附和几句，一直留神听着身后的动静，盼着曲芙蓉早点出现。

不知怎的，曲芙蓉许久未露面，苏莫寒心中十分不安。

这一整日，曲芙蓉大清早起来，跟着众人出发，从曲家村到旸谷庄，又从旸谷庄回到曲家村，来回奔波急行，苦受一番辛苦颠簸之疲累。

亲历惊心动魄的战场，亲眼见到苏莫寒上阵，自是又一番胆战心惊。

怒斥曲厚泽、押着曲厚泽到她父亲墓前申冤，历经几番情绪大起大落的摧残折磨，恐怕她内心深处已是催心裂肺、肝肠寸断。

更令苏莫寒担忧的是，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支撑曲芙蓉活下去的理由，便是寻找她的父母，揪出害死她父母的凶手。

如今这两样事情都已完结，不知道她会怎样？

表面看着她平静如水，也许只是在人前强撑而已。

听到曲芙蓉走了过来，苏莫寒连忙站起身，迎了过来，瞧见曲芙蓉面色苍白，眼梢微红，似乎是刚刚又哭过的样子。

当着许多人的面，苏莫寒不好直问，只能问一句：“芙蓉，你二伯走了？说了这么久，没甚么事吧？”

“没事，二伯已经回去了。听张大林说苏将军来了，我忙着过来招呼。”

曲芙蓉若无其事地冲苏莫寒回了一句，便走近前来，对着苏传凯裣衽一礼，说道：

“苏将军见谅，家中有客，不知苏将军光临寒舍，招呼不周，请多包涵。”

除了剿匪时，在旸谷庄村外山路上，与曲芙蓉匆匆打过一回照面，苏传凯还是头一回正式见到曲芙蓉。想起那一回在金银客栈，苏莫寒提到曲芙蓉时的语气神色，不免认真打量了一眼曲芙蓉。

见她颜如芙蓉，气质若兰，一双杏目，黑白分明，眼波流转间，自然流露出天真活泼。

眉宇间，轻拢一抹若有若无的淡淡哀愁。带着一分未脱的稚气，也带着一分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虽是小家碧玉，却仪态大方，不卑不亢。

虽非绝色，却是天然雕琢，清新出尘，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样妩媚。

苏传凯不由地在心中暗暗赞叹一声，朗声说道：“曲姑娘，不必客气。突然造访，多有打扰，原是我的不是。

“我今日来此，一来特为感谢，曲姑娘破解密信，拿到曲厚泽与劫匪来往证据。此番能顺利找到山匪老巢并将其一举歼灭，曲姑娘当属首功。

“二来，我与二弟久未见面，上次金银镇匆匆数语，未及尽兴，藉着今日剿灭山匪之兴，准备来此与二弟彻夜长谈。”

“苏将军过誉了，抓那曲厚泽与劫匪，为我父亲平冤报仇，原是民女分内的事。此事最终能成，全是仰仗苏将军运筹帷幄，计谋得当。民女万分感谢苏将军。”

曲芙蓉说着，便又是端肃一礼。

“苏将军不弃寒舍简陋，民女荣幸之至，打扰一说，从何而来？苏将军既是要与苏公子彻夜长谈，怎能少得了以酒助兴？何况苏将军带人剿灭山匪，为民除害，原也该庆贺一番。我这就去置办酒菜。”

“如此说来，有劳曲姑娘了。”苏传凯没有客气，爽快地点了头。

曲芙蓉退后要走开，却被苏莫寒拦住，“等等，芙蓉，哪里需要你亲自去，我让苏全与苏立去采买好啦。你忙了一整日，快歇息一下。”苏莫寒语气中透着关切与怜惜。

张三与郑秀芬，原本候在一旁，给苏莫寒与苏传凯他们添水倒茶，此时也走到近前来，劝说曲芙蓉：“蓉姑娘，你歇息好啦，做饭做菜的事儿交给我们就成。”

曲芙蓉瞧瞧苏莫寒，又瞧瞧张三夫妇俩，瞧着他们真诚的目光，心中十分感动，点点头道：

“好吧，辛苦你们了。酒就不用去买了，我记得以前，我爹每年都会做两坛子桂花糯米酒，埋在桂花树下。上回只吃了两坛，应该还有许多。我过会儿去挖出来。”

苏莫寒说：“行，待会儿，我让苏苗与苏根他们俩跟你去挖。你先过来坐，吃口茶。”便扶着曲芙蓉过来坐下，递给她一杯茶。

曲芙蓉接茶在手，方觉出自己的手微微颤抖，疲弱无力，这杯茶似有千斤重，难以送到嘴边，同时觉得自己头晕目眩，浑身绵软难受。

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不然，苏莫寒与三叔三婶，方才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瞧着自己。

他们瞧着自己的眼神，是无比担忧的眼神，仿佛怕她随时跌倒。

曲芙蓉在心中告诫自己，这是大家高高兴兴庆功的好时候，绝不可在此时倒下，扫了大家的兴。

再说，抓了曲厚泽，为父母报了仇雪了恨的好心情，她得好好体会一番。

她得撑住，一定得撑住。

――

入夜，在曲芙蓉家的院子里，摆了两桌子酒席，大家团团围坐，开心地享受着美味佳肴，依旧兴奋地讨论着白天的战斗。

香气四溢的桂花酒，更给人们添了兴致。席中人一个个红光满面，愈发喜气洋洋。

曲芙蓉并未饮酒，坐下来歇息过后，她自觉体力恢复了一些。瞧着先前挖的那两坛酒似是不够，她悄悄唤了苏全，与她一同再去取两坛来。

苏全拿了灯笼，跟着曲芙蓉到了桂花树下。

曲芙蓉绕着树根四周转了一圈，心中有些不确定，便指个了地方，令苏全先挖挖看，她自己打着灯笼给苏全照着亮。

苏全拿着镢头小心地扒开表面的浮土，往下挖到约二尺深时，土里面果真显出油布裹着坛口的酒坛子。

苏全高兴得不得了，说道：“曲姑娘，你可真行，一下子就指对了地方，省了苏全费力气。”

苏全丢下镢头，用手将酒坛子从土里刨出来，而后小心翼翼地抱起酒坛子。在他抱起坛子的一瞬间，脸上却变了颜色。

苏全将坛子放到土坑外的地面上，皱着眉头，满脸带着疑惑，说道：“份量不对，这里面不是酒。”

曲芙蓉连忙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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