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激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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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得锋利,陈安道垂眼看他,像是在重新审视这个小孩儿。
杨心问让他看得心惊,下意识想说两句找补回来,可陈安道又收回了视线,领着他沿一条曲向山间的青石板路走去。
这是要做什么,杀人抛尸?
“上哪里?”他开口问道。
“去佥事那儿拿山门腰牌。”陈安道答道,“这腰牌你得小心着保管,若是丢了,怕还得师父出面给你再要一个。”
杨心问纳闷这事儿竟然就这么过去了,却也不再提,老实地跟在陈安道身后。
山间小路自一凉亭中穿过。过那凉亭时,陈安道停了下来,示意他也坐下来歇歇。
“临渊宗立于崇山峻岭之间,灵脉不通之人走来甚是辛苦。你伤病未愈,若有不适也是自然,不必硬撑。”
“……可我没什么不适啊?”杨心问看向陈安道,两人面面相觑。
陈安道皱眉道:“你那伤我看过,两日便已痊愈了?”
“我打小伤病好得快。”杨心问说着,还颇为鄙夷地看了看只走这点山路,便已经嘴唇微白的陈安道,“体力也比旁人好得多,这点山路不算什么。”
似是觉得丢了面子,陈安道泛白的脸色开始转青,噌得站了起来,又开始朝着山上走了。
“你还没与我说,还有一个师兄是谁呢。”
陈安道走在他前面,杨心问觉得让人这样下不来台面也不好,便又开口道:“师兄,你走慢些,我跟不上了。”
对方闻言果然慢了下来,还回头给了他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师兄名唤叶珉,年十六,早我三年入的师门。”陈安道顿了顿,说,“他模样生得好,性子也随和,与山门的女弟子颇有……交情,你生得这般,日后还得稳住道心,莫要被他带着一般风流了”
“交情?”杨心问年方十三,却很是懂事,“他爬人门墙,与人私会?”
“……慎言。”
“那便怪了。”杨心问说,“若我是女弟子,见到你这幅模样,定是要你的,那大师兄难道能生得比你还好看?”
陈安道面色古怪道:“我病气缠身,容貌平常。况且你如今也是我门弟子了,莫要胡言乱语。”
杨心问一拍脑袋:“是了,我差点给忘了,我如今也是要修仙的人了。修仙问道,日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比与人谈情说爱来得痛快。”
“修道不为己身,当为——罢了,日后自有人教化你。”陈安道不欲多言,带着他寻到了领腰牌的地方,用那竹片兑了牌,让他先行收好,待拿到了门派的衣物后在行佩戴,接着便领着他往雾淩峰上走去。
“这腰牌能换吗?”杨心问说,“我瞧你腰上那铃铛贵些,不若你我换换?”
“这铃铛不是山门的东西。”
“那是什么?”
“家父所赠。”
“哦。”杨心问说,“你们家都是修仙的吗?”
“师弟。”陈安道终于觉得杨心问过于聒噪了,“这些日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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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淩峰上的雾海随着山风飘荡,松涛似海浪般掀起涟漪层层,远看似是一片迷障,看不清山里的一丝一毫,可走进了这云雾里,却视物无碍。几座屋子坐落在海棠林间,或是因为山上迟春,种在三显观前的几树桃花尚且在这风里瑟瑟发抖,落下几片花瓣来。
“雾淩峰上有三显观、轻居观、茗至观、云韵观这四观,分位雾淩峰的东南西北。师父居三显观,我与师兄居轻居观,你可在茗至与云韵中任选其一。”
陈安道偏头,看杨心问对着三显观陈设瞠目结舌的模样,提醒道:“修仙之道,大道至简。但师父不能以常人标准度之,他让师兄带得沾染了些骄奢嗜好,你可不要跟着有样学样了。”
三显观前屋铺着一大张宝蓝色氍毹,上面放着一座一座花梨框金漆彩绘的深浮雕屏风,和一张紫檀雕云龙纹长椅,一旁的小几上放着莲花式梅子青香炉,此时房里无人,那笼也蕴蒸着袅袅香雾,将这山上微不足道的寒意驱散,也叫山上的蚊虫不敢轻易靠近。
“大道至简?”杨心问震撼道,“这修得是什么生财之道?”
“师父除却奉天座莲神谕下山除祟,还时而会接些民间委托。若事主富裕,他便会收些报酬,再加上山中衣食住行不需他劳心,多少会有些积蓄。”
陈安道朝他招招手,叫他去看了他自己的屋子。
几经挑选,杨心问住在了坐北朝南的云韵观里头。他以前跟着他母亲在富贵人家做过帮佣,服侍过那家的几个少爷,拾掇房间是一把好手。待陈安道帮他领了衣服来时,他已经大致将屋子收拾干净,整理得像模像样。
“这两月山中人多,世家的弟子都在备考弟子大选,你不便游山,安生等师父回来。”陈安道说着,又将几卷书放到他面前,“这些是入门的心经,你闲来多看看。师父他修道不同常人,教不了你什么,你须得自己摸索道路。”
杨心问拿起那书卷看了两眼,实诚道:“看不明白。”
“你不识字?”
“与小少爷一起读过点书,简单的字认得几个,可这上头的我就半点看不明白了。”
杨心问便见陈安道又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心想这人年纪轻轻,怎么这样爱叹气,像个跑了婆娘的大爷样的。
“明日申时你来轻居观,我教你认字。”陈安道说,“今日你便先将这些书里的生字抄出来,我先瞧瞧你究竟认得多少,摸个底。”
纸墨笔砚都是贵重东西,杨心问以前墨条磨得不好都是要挨罚的。如今有机会自己提笔写字,他心里头很是雀跃的。
陈安道就坐在他对面,自执笔的姿势开始教他。
“拇指与中指扣紧,食指上搭……手掌不要接触笔身,这几寸便是书写的余地,手腕要有力而不僵。”陈安道自己也拿了只笔握给他看,很是严肃的模样。
杨心问一向觉得写字便写字,能看明白就行。可偏生陈安道执笔的手又着实好看,杨心问畅想了一会儿自己写个字也颇为矜贵的模样,心生向往,便也跟着学,摆着这别扭的姿势开始抄录生字。
可也就抄了小半个时辰,他便开始觉得手指生疼,手腕酸软,写下的字带着颤,扭得像田间蚯蚓,丑得叫人不忍细看。
屋里掌了灯,灯罩里透出些暖光。虽已过小满,但这山上却还留有一丝春寒料峭,夜里听不见蛙鸣蝉泣,只有让山风撩拨的枝叶纱响,和静室里对座两人的些微动静。
陈安道在他对面摹帖。杨心问抬眼瞧他,都是一样的姿势拿着笔,自己手都快抬不起来了,对面这个病秧子却还运笔如飞,这着实不合常理。
可他对上陈安道时又格外倔犟,依旧一笔一画地埋头写字。又过了半个时辰,陈安道忽然看他一眼,出言提醒道:“姿势走样了。”
杨心问狠狠地磨了磨后槽牙,换了只手拿笔,甩了两下已快麻木的右手,不解道:“怎么你这样拿笔半点不累,我拿着就哪哪都难过?”
“你手指手腕用力过度,行笔僵硬,自然会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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