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迷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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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月紧紧抿着唇,闻言不语。
流筝便点头,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扫了一眼手里的酒水,抬起手臂,正要一饮而下,面前的人忽然起身,手臂抵到饭桌,晃动间,桌上的酒壶歪倒,歪歪斜斜撒了钟月一身。
侍女惊讶瞪大眼睛。
钟月起得仓促,神色歉疚:“阿筝姑娘,是我忘记了,饮酒前要先吃点饭菜垫垫胃,这酒水凉,伤身。”
她笑了笑:“你瞧我这记性,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怪我太仓促,我先去换身衣裳,还请流筝姑娘在这里多等一会儿。”
她转头看了一眼侍女:“你随我去换身衣裳。”
侍女心有不满,显然是对她方才的举动怨怪,但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应下声,便跟着钟月出去。
酒楼不远处便是衣裳铺,钟月便吩咐了侍女去准备一身新衣裳,等到侍女离去,她才转身往跟着小厮往空屋子去。
经过隔壁间包厢时,恰好一阵风将未阖上的房门吹开一个缝,钟月无意间向那方瞥去一眼,却忍不住怔然一瞬。
隔壁这间包厢内部装饰与她们所在的包厢很相似,临窗的饭桌旁坐着两位公子,其中一位背对着她,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却无端觉得这背影有几分眼熟。
钟月情不自禁慢下脚步,正欲细看,门忽地又被阖上,将她的视线隔绝在外。
钟月扭头问小厮:“你可知道,这间房里的客人是谁?”
小厮闻言一愣,面色为难:“姑娘,小的只是个打杂的伙计,只帮客人送些餐水,至于客人的身份……小的也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也不能轻易透露啊。”
钟月点头,没有多加为难。
她正收回视线往前走去,眼前忽然出现一道纤细的身影从转角走过来,钟月没有在意,那人却仿佛没看见般与她猛地相撞。
钟月肩膀被撞得一偏,视线随着望过去,却见那女子戴着幕篱,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身材高挑纤细,她抬头看了钟月一眼:“实在是抱歉,不小心冲撞了姑娘。”
钟月倒是没被撞得多疼,只是脚步踉跄几步,闻言下意识道了句“无事”,那女子便点了点头,抬脚匆匆离去了。
钟月揉着肩膀,不知为何,眼神下意识跟着那女子,直到她的身影匆匆消失在走廊,她才收回视线。
她有些疑惑:“你可知道……方才那姑娘的身份?”
小厮更是为难:“……姑娘,小的不知。”
钟月回神,没有多加为难,进了房间便让小厮下去了。
不多时,侍女便将衣裳拿来,趁着钟月换上衣裳期间,她冷声提醒了句:“姑娘,您这是心软了吗?下不去手?”
钟月手中动作一滞,没有回话。
侍女便又道:“姑娘可别忘了我家少爷给的期限,若是到时间了还没给他一个答复,姑娘之后再想后悔便来不及了。”
钟月还是没回话,侍女见她一副沉默怯懦之态,当即便不耐烦道:“姑娘可想清楚了,到底是这情分重要还是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重要,可是忘了今日那大夫人是如何对你的?姑娘便甘心一辈子屈居人下吗?当真要一辈子低声下气?”
不待钟月回话,她接着说道:“便是姑娘甘心,奴婢也是不甘心的,奴婢原本可是在大少爷身边伺候了多年,如今却被大少爷派来了姑娘身边,由此也可见少爷心中还是有姑娘的,不舍得姑娘受苦,现在只要姑娘点个头,往后便不用再过这种苦日子了。”
“姑娘可莫要再犹豫了,这已经是最后一次机会了,若是姑娘再下不了手,便真是后悔也来不及了。我看那姑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警惕心强,若是姑娘再不成功……我可要回去禀告少爷了。”
她说完,便消了声,任钟月好好思虑。
……
钟月出去后,流筝无所事事,便漫不经心将视线看向了窗外,却忽然对上一道熟悉的目光。
那人临窗而坐,见她看过来,端起手中的酒杯抬了抬,笑容温和。
流筝看着他许久,忽然抬起一根手指,在唇间抵了抵。
她视线望着他,望进他的深邃的眸子,红唇微动。
而另一侧,陆疏屿正喋喋不休跟对面的人说着前些日子遇见的趣事,抬头却见那人早已经偏开了眼神,望向窗外的某个地方,原先面对他的冷淡双眼仿佛被踱上了一层暖阳,笑意融融,嘴角也勾起一抹弧度。
陆疏屿不悦皱眉,撂下手中的竹筷:“我在与你说话,你居然走神?”
对面的男人仿佛丝毫没有听见他的声音,陆疏屿袖袍一拂,起身便要向他这边走来:“我倒要看看你在看什么,有什么东西比我还能吸引你注意力?”
然而还没等他走近,男人豁然伸手将帘子一拉,“啪”一声隔绝了他往外看的视线。
面上也恢复了原先冷淡的模样。
陆疏屿:“……”
男人却兀自低下头,看着杯盏中微微荡漾的涟漪,眼底漫上一抹笑意。
方才那姑娘是在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
……
门外传来脚步声,房门被推开,流筝若无其事收回视线。
钟月的面容好似与先前一般无二,然而流筝的视线却在她眼角停顿几分。
她重新坐下来,侍女照旧安静垂头立在她身旁,小厮跟在后面,将喷香的饭菜端到几人面前。
钟月面上扬起笑意,重新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酒,她提起竹筷:“阿筝姑娘也久等了吧,饭菜都上来了,快些尝尝。”
流筝扫了眼桌上的饭菜茶酒,又看向钟月,抬手去拿竹筷。
钟月却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与她的手交握一瞬,又很快分开。
她面色轻松冲她一笑:“阿筝姑娘,今日你是客,我来布菜,不劳烦你。”
一旁站着的侍女瞥见这一幕,又无所察觉地收回视线。
流筝眼睫微动,默不作声拿起竹筷尝了几口碗中的饭菜。
钟月一直看着她的动作,见此笑了笑:“阿筝姑娘觉得口味如何?”
“尚可。”
“那姑娘便多吃一些,只怕以后来此的机会便不多了。”
侍女眼眸闪烁,余光瞥了钟月一眼。
钟月仿佛丝毫不觉自己所言有何不对劲,抬手触上酒杯,却没有立刻拿起,而是问:“阿筝姑娘近些日子过得可还好?”
流筝闻言漫不经心回道:“尚可,你呢?”
钟月一笑:“想来,像阿筝姑娘这样的人,应当是活得自由潇洒的,至于我……和从前一样,但我已经觉得很不错了。”
她看向流筝的眼底流露出殷羡之意:“其实我很羡慕阿筝姑娘,这样潇洒自由,人生应当是肆意欢畅的,但这世上大多数人的日子,皆是身不由己。”
流筝手中动作一顿:“钟月姑娘,你在羡慕旁人的同时,是否想过,自己身上也有令旁人羡慕的东西?正如你方才所言,这世上大多数人生活皆身不由己,那么你又怎知,我不是这样的人?”
“我始终相信,只要你愿意,你可以选择任何你想拥有的生活。”
“这世上,没有人可以禁锢住你。”
钟月的眼底震动,望向流筝,久久没有出声。
她双手紧握着手中的杯盏,小幅度的颤抖起来。
流筝却忽然冲她一笑,扬起手中的酒杯,向前靠了靠,随后仰头一饮而下。
寻常她给人的感觉大多是内敛清冷,可笑起来时,却能让旁人从她眼底分明看出光彩,举手投足的潇洒豁达,更是令人心生向往。
钟月从她的眼底,仿佛能看到阴暗而无措的自己。
而站在一旁的侍女余光注意到流筝的动作,骤然松了口气。
钟月问:“阿筝姑娘可有什么心愿未了?”
流筝闻言一笑,她偏头望向窗外,风朗气清的天空,万里无云,她眯了眯眼:“心愿,自然是有的。”
“我的心愿,与钟月姑娘所向往的一样。”
钟月认真地凝望她,眸中不解,是自由吗?可是,她这样的人,怎么会没有自由呢?
她看向流筝,最后一次认真询问:“阿筝姑娘,之前,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流筝轻笑,“因为那时,你看向我的眼睛,告诉我,请救救我。”
钟月一愣,与此同时,面前的女子手中竹筷一松,啪嗒掉在桌面上,她双眼紧闭着,身子骤然倒下。
侍女终于露出一个笑容,她走上前,看着晕倒的流筝,又看向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钟月,“姑娘,我原以为你会忍不住手下留情,没想到,你竟真的下得去手。”
“但是……你做得很好,奴婢一定会替你在少爷面前,美言几句。”
流筝再次睁开眼时,敏锐察觉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她的双手被捆缚在身后,眼睛也被布蒙住。
流筝沉静下思绪,察觉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流筝尝试着动了动被绑住的手腕,感受到捆缚的力度,忍不住轻笑。
她漫不经心地想,就这个力道,还想困住她?
耳边传来一道沉重的脚步声,一道熟悉的嗓音在门外响起。
“月月,你做得很好。”
“……我答应你的事情都已经做到了,你答应我的呢?”
“你放心,我已经吩咐人去办了,那个姓陈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可能配得上我们阿月?阿月,以后你留在我身边,我总不会亏待了你。”
“……你打算将她怎么样?”
“月月,那日你在场,你也看到她是怎么伤我的了,我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留她一命,但是若是不出这口气,我心难安。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好好准备着,等我迎娶你进门。”
外面那两道声音十分熟悉,然而流筝此时却很平静。
她只是不解,钟月遇到了什么困难,为何宁愿与傅成做交易,也不愿来找她?
忽然,耳边传来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一道沉重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下一瞬,她眼前的布料被取下,流筝微眯着眼,与倾身而来的男人四目相对。
傅成打量着她的模样,笑了声:“原来你早就醒了啊。”
“看样子,应当也听见了方才我和月月说话的声音?你如今感受如何呢,流筝姑娘?”
流筝问:“你将我绑来这里,看着我现在这个模样,感受又如何呢?”
傅成看着她不慌不乱的神情,笑了:“久闻流筝姑娘大名了,善瑶筝,只是没想到流筝姑娘竟然会与阿行相识,也不知,阿行是否知道姑娘的武功如此高超?”
流筝不咸不淡道:“高超算不上,只是对手是你罢了。”
傅成面色一僵,眼底涌现一丝怒火,随后又强自平息下去:“流筝姑娘真是伶牙俐齿,只是不知,如今你双手被绑住,还能否施展出那日的一分一毫。”
流筝神情始终泰然自若:“傅公子,我本无意伤你,只是那日恰巧撞见你强迫弱女子,心有不平出手相助,只是我实在没想到傅家的大少爷竟是如此小肚鸡肠,不反思自己的行为也便罢了,竟还想着自己丢了脸面,将我抓来供你泄愤。”
流筝轻笑出生,眼角满是不屑:“看来这传闻也不属实,傅家大少爷倒是与二少爷相差甚远,也不怪乎世人对傅二少爷的称赞更多了。”
傅成被戳中最痛的一根刺,下意识就要抬手:“你!”
流筝扬起笑脸,笑得若无其事,眼神却冷极了:“傅少爷,你确定要对我动手吗?”
不该,实在是不该。
傅成得到的消息,眼前的女子只是醉仙楼一个小小的乐师,虽不知来历,但很大可能是自小流离失所的孤儿,她的武功,可以用从小颠沛流离要自保来解释,那么她此时的眼神,却从何而来?
傅成不曾在一个普通平凡的人身上看到过这个眼神,直至如今,他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
然而那人的身份,与眼前这位女子分明是天堑之别,半杆子打不着干系。
傅成冷静下来,问:“流筝姑娘,我对你也倒没什么恶意,只是你那日对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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