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痛和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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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陆霁尘晨跑回来刚洗完澡,门铃响。
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歪头扫一眼墙上的时间,还不到七点。
想到程子墨来那次,他浅浅皱了下眉,结果可视门铃里现出沈确那混不吝叼着烟的脸。
“等着。”说完,他转身回卧室将身上的浴袍换下。
换好衣服,穿过院子,陆霁尘打开门,沈确手里的烟也刚掐灭,“早。”
余光有黑色影子,陆霁尘视线下移,看见他手里还拎着个行李箱,陆霁尘愣了两秒:“你怎么——”
顺着他视线,沈确低头看了眼:“哦,那丫头说她箱子小了装不下,就让我带一个过来。”
陆霁尘:“.”
沈确瞅了眼他湿漉漉的头发:“你这是刚跑完步还是刚洗完澡?”
陆霁尘反应慢半拍,答非所问:“你怎么来这么早?”
“这还早?那丫头不是说你约了上午八点四十的吗?”
沈确从他身前侧身进门:“上次是在机场去不了,这回什么都忙完了再不殷勤点,还不被那丫头给数落死。”
陆霁尘走在他身侧,视线又往他手里的黑色行李箱瞥了眼,“我这又不是没行李箱,她跟我说一声就是了。”
沈确笑了声:“估计是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了。”
现在倒是开始跟他客气了
额头垂下来的那缕挡他视线的头发被他沉出的一口郁气,扑的颤颤巍巍。
许久没来陆霁尘这,沈确一进客厅,还没换鞋就往里瞅了两眼。
“找什么?”
沈确这才轻车熟路的打开鞋柜从里面拿出一双拖鞋换上:“她还没起?”
“没有,”陆霁尘往沙发那儿偏了下头:“你坐一会儿,我上去喊——”
他话还没说完,楼梯那儿就传来一声欢呼:“小叔!”
沉闷的客厅像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涌出了让人心情舒展的活气。
但陆霁尘却只觉得胸口闷闷的,他抬着不见丝毫笑痕的眉眼,看过去一眼。
倒是沈确,一边往楼梯口迎过去,一边回头看了眼陆霁尘:“你不是说她还没起吗?”
是啊,平时这个点还沉沉睡着的人,今天倒是起了个大早,可见有多想从他这里离开。
沈确踩上楼梯,在落后岁樱的两个台阶上站住,低头瞧了眼岁樱的脚,还有夹在她腋下的拐杖。
“都能自己上下楼梯,看来陆教授这段时间把你照顾的很好啊!”
因他的话,岁樱朝着沙发那儿溜过去一眼。
她都要走了,那人还是那副波澜不惊、风轻云淡的模样。
真怀疑这人的心是石头做的!
还想着用离开让他不习惯,天知道是不是戳中了他的心窝。
岁樱收回怨叨叨的眼神,这才慢半拍地回答沈确刚刚说的。
“陆教授是把我照顾的很好,但我知道,小叔你一定不会比他差的!”
被她这么一架,沈确心虚又不露声色的笑笑,“你也不小了,也该多学学自己照顾自己。”
他可不喜欢说大话,毕竟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做的不好那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岁樱还不知道他,能把自己照顾明白就不错了,工作起来吃快餐,闲下来就点外卖。
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一样不少,但都是摆设。暑假前她去的那次,特意看了,做饭用的调味料没有一样不是过期的。
这么一想,他那套光鲜亮丽的大平层里,对岁樱仅有的一点吸引力就是那装的满满当当的冰箱。
就刚刚他那句话,意思很明显:住我那可以,但要我照顾你,那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岁樱余光再一次瞥到沙发那儿,视线收回后,她掐了掐调子:“哎哟,人家这不是脚不方便,很多事情不能自理嘛!”
声音黏糊糊的,听着像是在撒娇。
也对,对自己的亲小叔,那说话的腔调当然和对他这个毫无干系的假小叔不一样,细细想来,也就是用得着他的时候才会卖一点点的乖。
陆霁尘一言不发地走过去,经过沈确身后时,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声音不冷也不热:“早饭吃了吗?”
没等沈确开口,岁樱就抢了先:“肯定没有呀,所以劳烦陆叔叔也给我小叔做一份呗!”
陆霁尘也就是随口说了句客套话,却没想被岁樱给接了。也正是因为她开口,陆霁尘才会看过去一眼。
条件反射的一眼,却看到了她把两手都搭在了沈确的肩膀。
她从来都没有
对他用过这种动作,但却扑进过他怀里,搂过他腰,深埋他的颈,捧过他脸.
这些很多个让他心动不已的瞬间,对她来说,是不是和她此时此刻把手搭在沈确肩膀上一样。
把他当做一个长辈,一个被她喊作叔叔的长辈。
别无他意,就算是有,也都是他一厢情愿的多思多想罢了。
心底涌出大片的、让他无法一时化解的羞愧,还有失落。
陆霁尘收回视线,眉眼低垂地看着光洁的琉璃台面,浓郁的「不甘」抽丝剥茧的抵进他嗓子眼,让他开口的声音又低又沉。
“没多余的粮食,想吃自己出去买。”
一贯的温和儒雅像被遮了霜,多了几分不近人情的冰冷。
沈确看过去一眼后皱了皱眉,低声问岁樱:“你又惹他了?”
岁樱忙摇头:“我哪敢呐!”
难不成是对自己空手上门有意见?
不应该啊!
以前他来的时候,象征性的拿过酒拎过菜,但都被他狠狠嫌弃过。
沈确转身从楼梯上下来,走到他对面:“那一起去门口吃点?”
陆霁尘还是那般不见温度的嗓音:“你自己去吧。”
不对劲,这人情绪外露的太明显了。
沈确弯下腰,两只胳膊肘压着台面,目光定在他脸上:“怎么了这是?”
陆霁尘没抬头,更没应声。
沈确歪脸又往面前怼近几分:“是不是那丫头又惹你了?”
刚刚他问过当事人,但当事人说的话不可信。
结果他话音一落,岁樱就走到了他旁边:“别什么都怪到我头上好不好?”
陆霁尘余光快速从她脸上掠过。
虽然默不作声,但心里却默认着:不怪你怪谁?
在这好吃好住的把你供成祖宗似的,你倒好,说翻脸就翻脸,说走就走。
陆霁尘请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起床气而已。”
沈确像是听他说冷笑话似的:“你还有起床气?”
陆霁尘被他的穷追不舍问的烦了,眉头锁得紧:“我为什么不能有起床气?”
他周身笼罩着一圈浓浓的低气压,让沈确嗓子里猛然一噎,默了两秒,他扭头看向岁樱:“行李箱我带
来了,你要不要上去收拾收拾?”
他意味深长的眼神让岁樱意识到他是想把自己支开。
可是他要跟陆霁尘说什么呢?
迟疑间,听见沈确催了她一声:“快去。”
岁樱瞥了眼对面,还是那副眉眼低垂的模样,她这才低“哦”一声。
刚一转身,陆霁尘就大步绕出厨房,在岁樱追着他看的视线里,在沈确的满目怔然里。
陆霁尘拎起地上的行李箱,一言不发地上了楼。
沈确一个手背甩在了岁樱的胳膊上:“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又捉弄他了?”
真是天地良心,岁樱都想指天发誓,“我真没有!”
说完,她突然想到昨天晚上。当时她用手蹭过他脸以后,他是有点不对劲。可是后来他上楼给她整理行李,再下来的时候,又好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还笑着跟她道了晚安。
快十一点的时候,她渴了,给他发短信说想喝水,虽然他没回消息,但没两分钟的功夫就把水送到了她房间,还帮她把窗帘拉实,还帮她把床尾的毯子盖到了她身上。
体贴的程度可谓是达到了近期的峰值。
难道说后半夜发生了什么?
不然今天一大早,他情绪怎么低宕的这么厉害?
若不是见惯了他平时的温润谦和,真怀疑他下一秒就会摔东西似的。
沈确见她两只眸子飘飘转转,更加觉得她是心里有鬼。
“这个家里就你和他两个人,他为什么不高兴,你会不知道?”
真不是他多想,而是陆霁尘今天反常的让他不得不多想,平时那么一个冷静沉稳的人,轻易不会把情绪外露,今天就差把「离我远点」四个字写在脑门上了。
被沈确来来回回地问,岁樱已经懒得再搭理他,目光循着楼梯往上看。
又觉得他的情绪反常应该与自己无关,不然怎么会帮她把行李箱拎上楼?
可对于陆霁尘来说,心里再怪她恼她,终于还是心疼她更多一点。
回到楼上后,陆霁尘把行李箱放在了衣帽间的地上,昨晚他还侥幸的在想,一个箱子那么小,装不下的那些裙子,或许可以成为他去找她的借口,今天两件明天两件地给她送去,结果她倒是心细,直接让沈确带了
一个行李箱过来,这么大的尺寸,别说衣柜里剩下的衣服了,就是把这里所有属于她的东西都装进去,都绰绰有余。
像昨晚一样,他把余下的衣服一件件从衣架上拿下来,叠好,放进去。拉开抽屉时,他眸光顿住。那里并列放着女孩子的私密内衣,深浅色系都有,是蕾丝款式。
其实也算不上尴尬,毕竟只是几件蕾丝布料罢了,可当他手指触摸到了的时候,脑海里还是有了具象.
眼睫抖颤间,他喉结轻滚出痕迹,动作流利迅速的将胸衣还有同色系的底裤分门别类的装进收纳袋。
放到行李箱的边侧后,他两只掌心压着双膝缓缓站起身,重重呼出的一股气息比他的腰先了一步。
之后,他又去了书房,将笔记本和那个沉甸甸的键盘装包,最后又去卧室,充电器,平板,当他掀开枕头,看见他昨晚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的,那串她亲手串的送给他的手串时,他动作陡然定住。
原来是被她拿走了
他拿起那串手串,指腹摩挲着那两颗里面藏着她名字缩写的珠子,陆霁尘苦笑一声。
连送给他的东西都要一并收回,这是要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一丝痕迹都不给他留吗?
可是送出去的东西就是他的,她又凭什么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擅自拿走?
陆霁尘深吸一口气,圈在手串的四指一蜷。
楼下,沈确抱着胳膊坐在沙发里,审视的眼神盯着斜对面那张无辜又茫然的小脸。
“真没惹他?”
一件事被他反反复复地问,岁樱朝他瞪了一个凶巴巴的眼神过去:“你是复读机吗?”
沈确舔了舔唇,一脸郁闷:“那他怎么一副全世界欠他钱不还的架势?”
岁樱把脸一偏:“都说了不知道不知道了,等他下来,你直接问他不就好了?”
能从那人嘴里问出原因还有鬼了呢。
蹊跷,越想越蹊跷。
沈确还不死心,又问:“昨晚他也这样?”
这个时候,当然要踢皮球。
岁樱摇头说没有:“昨晚他好得很,就你来了以后他才这样的。”
沈确:“.”
他回想着这两天和陆霁尘的两次联系,没觉异常,刚要再问,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陆霁尘拎着一黑一粉两个行李箱下来,放到平地后,他往沙发那儿看过去一眼。
面对两双看过来的视线,他独独望向岁樱,“卫生间里的东西你还用吗?”
岁樱摇头:“不用了。”
他说了声好:“那我就给你一块收起来了。”说完,他又转身上楼。
沈确看着他的背影,回味着刚刚他脸上的温和,他更想不通了。
“这段时间,他情绪也是这么起伏不定的?”
岁樱低头抠着手指:“没有。”
沈确自认为自己足够了解这个深交了十多年的老友,但是今天看来,他的认知有点被打翻。
这种感觉竟然离奇的有点像被最好的兄弟背刺到。
指腹在下巴几个来回的摩挲后,他眼皮一掀。
“该不会是觉得你走了,他舍不得吧?”
一瞬涌现的想法被他说出来后,他又觉得不对:“舍不得也不该是这副全世界都欠他钱的表情。”
他好笑一声:“我被女朋友甩了都没像他这样。”
岁樱两眼一眯,送了他一记假笑:“您可真幽默。”
陆霁尘用了他自己的一个黑色旅行包,将卫生间里所有属于岁樱的东西都装了进去,包括他给她买的沐浴露、洗发水,还有护发膏。
而这说长不长的十几分钟的时间里,他已经将所有的情绪都调整好,以至于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他眉眼又回复了往日里的温润柔和。
“早餐去门口吃吧,我就不做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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