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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侯府千金出嫁以后》

30. 第 30 章

微风拂面,竹影横斜,世家公子们在高楼观景台处围坐,酒意微醺,清谈正酣。四周只见河景亭台,雕栏玉砌,朱帘半卷。

仆从们在这里罗列几案,檀木雕案上铺些雪色锦垫,置有铜炉,袅袅升腾的檀香在空气里氤氲出几缕淡白轻烟。

雕花漆盏中盛着新沏的双井茶,茶汤碧绿,初展的芽尖浮沉着。

这一幕很刻意地,处处体现出一个“雅”字。

世家子弟们或端坐案前,或随意倚栏,手中或执书卷,或持折扇,神色或庄重,或闲散。言辞交锋间,时而抚掌大笑,时而微微颔首,兴致正是浓的时候。

清殊刚走到五楼,就看见其中有人指着案上的檄文评点,那人沉吟片刻,再泼墨挥毫补上几笔。

“姑娘,他们是在干什么?”绘树在马车上东绕西绕,这才赶过来。路上她与沈序的小厮石头本跟在二人身后,谁知道转过两个巷子,沈序回头说让他们先去鹮鹤楼接着人就不见了。

这俩人到底不放心,一个说公子不能丢下自己,一个叫姑娘不能离了自己,两个人带着马车、车夫忙忙的到处乱找,急的在长街到处乱转。一时催促的前方马车快走,要转头时又怨后面有其他马车跟随。绘树以为弄丢了自家姑娘,又急又气,路上怪了石头一通,石头也是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不知自己主子和谢姑娘穿过市井小巷到哪里去了。

这寻了半天寻不到,也只好按沈序的吩咐,直接来鹮鹤楼。到了楼上,绘树找到清殊才歇了口气,清殊戴上绘树递给她的帷帽,遮住下半张脸。

此刻绘树小声问这些人在做什么,清殊温声说:“他们这是在清谈。”

只见各家婢子仆从皆安静侍立,不敢打扰清谈雅集。几个身着青衫的书童手捧玉壶,往返于案前,为众人添茶续盏,举止谨慎,生怕汤水溅洒。

婢女低眉敛目,轻轻掠起袖角,将被风拂落的零星桂花扫入漆盒,不让香气过盛。稍远些两个年纪小的仆役偷偷探头张望,看着亭中谈笑风生的公子们,听不懂文辞,却也觉风雅无比,不禁低声咕哝:“若是哪日也能读书识字,便可说得一二了。”

台阶下一名家仆小心翼翼地托着一只描金漆盒,盒内是一方砚台和几锭徽墨,以备有人兴起时即刻可用。

木案旁放着新送来的时令果盘,白瓷浅盘内,杨桃切成五角,青梅仍带露珠,黄澄澄的梨烤熟了放在上面。

河风拂过,带来波涛声,几张矮几上各家子弟写的檄文被风翻起,年轻人们有的慷慨激昂,有的讽刺犀利,引得众人而拍案叫好,时而抚膝点头。

这个说,“治国之道,首在纲纪,纲纪不立,则人心不正;人心不正,则天下动荡。”

那个说,“君子之道,当存仁义!国家若要长久,须以德化民,而非倚武力行之。”

另一个反驳:“治国不独在德,亦须严刑峻法。”

又一个插嘴:“德者柔也,法者刚也,刚柔相济,方能长治久安。”

……

众人说到士风,说到纲纪,又说开仓赈济,又说宽赋税,修水利,言者说得头头是道,自鸣得意,旁人抚掌称赞,举杯附和,一时只觉得各个文人雅士,正瑶池赴宴,出口成章,指点江山。

这么虚虚浮浮的说了一阵,忽然有人想起什么,倚着栏杆笑出声:“今日大家都献上檄文,唯独定平侯府小侯爷未至。莫非是知道比不过咱们,干脆避而不战不成?”

此言一出,其中一个青年放下酒盏笑着摇扇道:“谢骋哪日不是躲了去,若是他在一旁听别人说‘封狼居胥,何人能敌’,他肯定又要说,那是他曾祖父的名言了。”

这时旁边一个穿锦袍的贵族少男轻嗤一声,语带揶揄:“如今的定平侯府早没了当年沙场纵马的风骨。还好意思提从前?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谢老将军是了不起,可也差不多百年前了。”

“可不是!”另一人接口,嘴角带着戏谑,“祖上是开国将相,到了如今侯府子弟连骑射都不练,整日流连花丛,歌舞宴饮,铺张奢靡,谢老将军在天有灵都要气活了。”

说着又向东南方拜了拜:“莫怪莫怪。”

另一个频频点头道:“听闻定平侯府从前修园子,一口气垒出三座太湖石山,银叶子贴满了廊柱,盛夏时节,池子里全是半掌大的活虾,只用来拿来喂天鹅!啧……”

一少男摇着折扇,咳了一声,特意显出一副持重的姿态,压低声音道:“我听我伯母说,若不是谢府有眼光娶了裴大娘子,他们家早就败光了。如今虽然不再那么奢侈,可谢家小侯爷却是真正的虚有其表,草包一个,今日他不躲怎么行,这种时候不躲,写出来不通的东西,脸上不得无光吗。”

众人闻言,或笑或叹,有人敛袖冷笑,有人随意饮酒,都带着几分看戏的意味。

另一方终于有人看不过去,愤怒道:“我谢二哥为人爽快,什么时候不是一掷千金给咱们弟兄玩闹?事事都宽宏大量得很,又生得一副好姿容,这样的人怎么容得到你们这些东西在这背后编排他!”

这几个是与谢骋关系交好的纨绔子弟,但他们这些人差不多都不学无术,所以这种雅集来得少,今日只来了二三人,对上另一边八九个,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互相看不起,如今对上,这边气势就弱得多了,甚至四张嘴难敌十张,显得过分孤立无援。

有人听到这话饮尽杯中酒,随意扫了一眼说话的人,笑道:“曹家公子,我们说错了吗?今次雅集相聚,众子弟皆有文章,唯独定平侯府不见动静。可不就是你们谢二哥自觉不如,索性避而不战?”

一人嘴角含笑马上接口:“今日是清谈聚会,不是比谁能花钱。你们自己说,定平侯府这些年,是不是府中子弟不学骑射,是不是不研经义,是不是园林宴游日日风流?你们整日混在一处,难道从未听闻他谢侯当年重修府邸,光是屏风就换了三十六扇,尽是嵌玉镶金。我们哪里说错了?”

这边反击道:“人家有银钱不行吗?你们这也酸?”

那少男听到“银钱”二字立即挺直了脊背:“王家公子!昔日谢家开国勋贵,今时却只知锦衣玉食,府中子弟但知挥霍,不思家声,再说重些,连谢侯本人也不过虚应朝仪,徒有其名!”

“……这话说的,何必议论谢侯。”

“有何不可?我父兄也是当朝肱骨,有什么可畏惧的?”

众人一时鸦雀无声,清殊站在不远处听闻这边争论,袖中的薄笺被她捏出一道浅浅折痕。

谢家这些年的颓势早已成为贵族清谈中的谈资,谢家是败落了,而败落的原因也并未说错。

清殊对绘树道:“我们走吧,去再高一层看看。”正准备走,只见另一青年激愤起来,这人祖上无功名在身,自己凭才学本事获得长安城中贵族高看一眼,自然不能放过议论讽刺世家子弟的机会,因着对自己身世的不甘,对对方投胎技术高超的嫉恨,语气里就带了十分的偏颇:

“说的没错,定平侯府这几年,哪还有半分开国将相的锐气?如今人人都知,除了他家大姑娘学习武艺,还有些继承武将衣钵的意思,其他人从侯爷到小侯爷皆是文弱。谢家大姑娘如今已经出嫁,谢小侯爷这位世家公子从未珍惜过自己的出身地位,向来不思进取,奢靡无度,无任何灼见卓识,真不知道裴大娘子是如何教育的。”

这事与清殊也没什么关系,前面说的也都是事实,但听到这话却是表情一顿。既然说到了裴大娘子,那这事就不太一样了。

谢骋的教育向来是把握在太夫人和谢侯手里,从来不肯交给裴大娘子。谢骋自幼被从长辈到仆从又捧又爱,最后出落个这样的人物。眼见束发还是浪荡不羁,太夫人这才一股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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