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笑迎八方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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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序安走出房门，心里头琢磨着江樾舟的话，不知他究竟要自己试探到何种程度。

再说了，那女子无病，有病的是她娘与那孩童，这要如何下手？江樾舟果然心眼子多如马蜂窝，几句话的功夫就将这棘手的事扔到他身上来。

偏生他方才竟巴巴地忘了拒绝，揽下了这瓷器活儿……

前方忽地响起一道清朗的女声。

“谢郎中？”

他抬头看去，认出面前之人，却不知如何称呼，“你……”

“谢郎中唤我小闻即可。”

“小闻。”

他含笑道，心里已经清楚她要说些什么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便听她道。

“谢郎中屡次救他……救我夫君于病危，医术高明又有仁心，每回亲自过来看诊、也不收诊费和药费……”

谢序安闻言，眉心一跳，江樾舟连这也与她说了？他每回来看病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当然没有什么诊费的说辞；按照江樾舟的心眼子，是决计不会同她说起这事的，更何况江樾舟还是装病。

他立即含糊回道：“作为医者自然是治病救人为先，只是医馆也得经营的。”言下之意不是免费出诊。

“不知谢郎中的医馆位于哪条街？”

“……在、在北兴街。”

“可巧，我家酒楼也在那条街。”

谢序安：“……”当然巧了，这医馆是当初江樾舟买下酒楼时，一并买下的，相邻不过几个铺子。

虽说明面上这医馆是交由他来经营，暗里其实是为掩人耳目。故而他十天半月都不见得会开一次门看诊，由此也成了江樾舟口中的“闲得很”。

几句话下来，他心中不由得多加了一层防备之心，暗道自己低估了面前之人。此人果如江樾舟所言，不似表面上那般柔弱单纯，他听出来了，方才她是在套他的话。看来今日他来得的确不是个好时候，让她起了疑心。

不过这可赖不着他，都怪江樾舟此前非要装病，如今“病愈”还得他来打幌子，还非得用“冲喜”一事作遮掩。

谢序安自知演技不如江樾舟，遂岔开话头，“方才替江小郎切诊时，听他提起屋中还有两位病人。”

“正是。”

闻溪领着他往正堂走去，“劳烦谢郎中给看看。”

“好。”

进了正堂，闻溪唤来虞柠，正要开口，屋外响起驴叫声，她只好急急简单介绍道：“阿柠姐，这位便是谢郎中。我先去外头瞧瞧。”旋即转身朝外走去。

走过十来步，闻溪回头，看了眼那抹高挑的背影，若有所思。

……

“谢郎中，劳烦了。”

虞柠将远志抱在怀中，在圆凳上坐下，轻轻托着远志的手放在桌上方便郎中把脉。

这位郎中瞧着很是年轻，不像柳家村的药铺里多是些上了年纪、留着花白山羊胡的老大夫。

她心底不免升起一丝质疑，但既已来了，仍是抱着几分希望。虽则年轻郎中的经验自是比不了老郎中，但眼前这位毕竟是丛姑娘介绍的，想来医术应也不会差。

只是……

虞柠等他放下药箱，这才看清楚他的模样。

与柳家村背朝天、脸朝地，身材强壮、小麦肤色的村民不同，他生得极为俊雅风流，身量挺拔修长，眉骨清隽，举止间像是大户人家悠闲矜贵的郎君。尤其那双潋滟多情的桃花眼，纵不笑时，也很是撩拨人。

她急收回视线，将远志的情况粗略与他说了一遍。

“远哥儿从生下来时便多病多疾，找了好些大夫瞧，药也从不间断，可仍不见起色。幼时会扯着自己耳朵哭闹得厉害，晚上也睡不着，经常发高热，如今长了一两岁，身子骨也越发消瘦。”

“嗯。”

谢郎中轻应了一声，仔细观察了一番远志的面色后，才轻阖目切诊。虞柠一颗心顿时有些七上八下，她略不安地紧盯着谢郎中的脸，担心在他脸上又会看到诸如皱眉、叹息、摇头的神情，就如从前给远哥儿看病的老大夫一样。

他肤色很白净，棱角分明的轮廓，却不显得凌厉，那双桃花眼闭上时，眉眼间反而变得温润清雅。

难得的是他脸上居然无甚瑕疵，或是因着郎中的身份，保养得好吧？兴许他的年纪已到了不惑之年？

虞柠正直勾勾盯着他的脸瞧，冷不丁对上他突然睁开的眼睛。

含笑非笑的、勾人的、浅褐色的眼睛。

被抓包，她只惊了一瞬，而后柔婉一笑，并无多少尴尬之色。

“谢郎中，远哥儿的病……”

“放心，您儿子暂无性命之忧，他耳部遭了感染，加上消化衰弱，虽严重，但亦是能治好的。”

虞柠未去纠正他的话，也不打算多费口舌解释这是姐姐的儿子、而姐姐已经不在人世。说起来，远志也算是她一手带大的，她算半个娘亲。方才听他如此肯定、确信地说着远哥儿的病能根治，她心头喜悦激动之时，竟不禁涌上一阵酸楚。

眼眶突然一热，却又不敢将全部希望押上，生恐是一时泡沫、乐极生悲。

她稍缓心绪，柔声道谢，“那就拜托谢郎中了。”

谢序安客气摆手，不动声色地打量过去。眼前的女子温婉沉静，柳眉淡雅，流露出的气质亦是淡淡的、毫无攻击性的。

所以，江樾舟究竟是打哪儿看出来她是个威胁？

正欲斟酌着要从哪个角度开口试探时，两道身影走了进来。

“谢郎中，阿柠姐，如何？可是能治？”

“嗯。”虞柠不由笑道，“方才谢郎中说，远哥儿病虽严重，但是能治好的。”

“哎！那太好了！你娘呢？”

谢序安接过话头，“也是能治的。”

虞柠再次看向他，他分明还未给她娘亲诊过脉，就如此确定能治么？察觉到她似狐疑似惊讶的目光看过去，谢郎中抬眸与她对视，桃花眼朝她眨了眨，唇畔勾起一抹自信张扬的笑来。

她心中竟莫名其妙也跟着升起一股自信来——娘亲、远哥儿都还有治好的希望。

另一边，孟玉兰将一把钥匙递给闻溪，“赵九庆暂时先做了六套桌椅，前日都给拉到酒楼里了，你得空去看看是否合适，若是不合适，再重新做便是。”

“好嘞！正好我要去酒楼将山药卸下，顺道去还驴车。”

闻溪接过酒楼钥匙，余光扫到虞柠正将远哥儿抱到扶手漆榻上去，想了想，唤道：“阿柠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