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两忠臣苦劝小主人,沈三离云开见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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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二少爷沈义然夜访的朋友不是别人,正是同在金陵国子监读书的孙秀,这孙秀着实是个重情重义的狠角色,三年前妻子在八府塘被歹人所杀,他的肩膀受了重伤,居然忍痛考完了三天的秋闱,并和沈义然一起金榜题名,中了举人。
之后孙秀并没有乘胜追击参加次年的春闱,而是扶棺回到松江府华亭县乡下老家里,将妻子的棺木埋在孙家祖坟里,办完了丧事,守满了一年的孝期,孙秀才返回金陵国子监读书,今年春闱和再战的沈义然一起进贡院考试。
会试发榜,沈义然再次落榜,孙秀则名列第一百八十名,考中了明经,等待三月初一的参加殿试后再排名次了。不管怎么样,只要考中了明经,进士的功名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沈义然是个光明磊落的性格,他自己落榜了,情绪很是消沉,但还是很热心的帮助孙秀,“……明天我二堂叔沐休,我已经提前和他打过招呼了,你明日一早就去石老娘胡同找我,我带你见他,我二堂叔是个有本事的,当年的南直隶解元呢,次年春闱中进士入翰林,后日三月初一殿试,考的是策论和时论,我二堂叔是鸿胪寺的右少卿,大小朝会都参加,对廷议和朝廷风向是了如指掌,有他指点,你在殿试上肯定会有好表现的,争取把名次更进一步,入翰林,将来做官入阁才有可能嘛。”
诤友的一番话,令孙秀很感动,想当初他一个傻愣愣的乡下小子到了金陵城,闹了许多笑话,不过他运气是在太好,在金陵结交的第一个朋友就是古道热肠的沈义然。他连半开门都不懂,稀里糊涂娶了名为富贵人家小姐,其实是私娼的亡妻余氏,也是沈义然觉得到不对,揭开真相。孙秀和余氏原本打算相守一辈子的,可是无奈遭遇横祸,余氏遇害身亡,终成一场空,孙秀从此性情大变,从活泼可爱的乡下小子,变成了沉默稳重的鳏夫,和新老朋友都不太有交集了,唯有和沈义然的关系一直很密切。
孙秀叠声言谢,沈义然摆手摇头说道:“举手之劳而已,我二堂叔也想见见你这个的青年才俊呢,你们明日肯定一见如故的。好了,时候不早,我要早些回去,如今我客居在二堂叔家里,不好晚归。”
两人在酒楼吃晚饭,孙秀送了沈义然上马,自己慢慢散步回租居的集贤街,集贤街就在贡院附近,每到乡试会试的时候,这里的租金都在猛涨,孙秀出身乡下大土豪家族,不缺银钱,图清净,干脆独自租了一个小院,孙秀漫步在集贤街上,突然听见有人叫道:“秀!秀秀!”
怎么有人叫我的小名?孙秀停住脚步,回首循声而去,只见俊秀儒生模样的人站在对街朝自己招手,孙秀暗想,此人瞧着十分面生啊,而且听口音,并非同乡,他怎么知道我的小名呢?
正疑惑呢,身边茶摊的一个书生模样的少年站起来了,叫道:“哥哥。”
哦,原来是自己误会了,恰好是同名。孙秀不以为意,离开了这里。章松穿过大街,坐在章秀对面,“连晚饭都不回去吃,还在生气?”
三年过去了,这对兄妹也长大成人,章秀吃着茶摊的点心充饥,喝了些茶,说道:“山田长政和瑞佐纯一还在和舅舅密谈吧。”
章松点点头,“今晚估计要彻夜长谈,难道你就宿在外面?”
“那我就住店。”章秀眸子里全是怒色,“哥哥真的忘记了吗?当年逼祖母和父亲刨腹自杀的就有这两个人。我不想和他们在同一屋檐下吃饭,歇息。”
章松劝道:“当年德川家和我们丰臣家交战,两军对垒,各为其主,山田长政和瑞佐纯一是德川家康的心腹,他们——他们也是尽武士的职责。现在这两人不远千里来大明寻找舅舅,是想劝舅舅回去争取幕府继承人的位置,并非是针对我们兄妹。如果舅舅能如愿当上幕府大将军,你我也能回故国,不用再东躲西藏了。”
章秀摇头说道:“哥哥,我相信舅舅,但是不相信那些家臣。一旦知晓我们的身份,家臣们肯定经常劝说舅舅斩草除根,怕我们丰臣家反扑。哥哥,我是女子,将来被逼的出家为尼或许能保住性命,苟且偷生。你是男子,他们不会让你活下去的。哥哥,你若不在了,那些浴血奋战丰臣家武士的性命、还有章家全族的性命岂不是白白牺牲了?你我兄妹在大明相依为命,到了日本国,恐怕就是分离之时。
竹千代向山田和瑞佐等人介绍章松章秀是大明人,父母被倭寇杀死,他救了这对兄妹,这些年一直生活在一起。以前保护竹千代的武士已经在海宁之战全部阵亡,只有竹千代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章松目光也很迷茫,“回日本国确实有风险,但至少能建功立业。我们在大明做出什么成就呢?我们在这里长大,可是我始终觉得我们不属于这里,永远都是客人。”
章秀问道:“哥哥不甘心平淡一生?”
章松说道:“我们身上流着是伟大的织田家和丰臣家的血脉,我们注定为权力和功业而生,也为之而亡,如何甘心平凡一生?”
章秀哭道:“这是被诅咒的命运啊,看着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离开人世,跨越重洋都逃不脱的命运!”
章松掏出帕子给妹子擦泪,此时此刻,任何安慰的话语都太苍白了,除了回日本
国放手一搏外,难道还有其他选择吗?继续留在大明,他和妹妹的婚姻大事都成问题,难道和大明普通百姓通婚,欺骗人家一辈子吗?这样欺骗而来的婚姻让人惴惴不安,东窗事发之日,就是家庭破碎之时。
章秀伏桌大哭,自从发榜日之后,集贤街经常有书生模样的人哭泣,甚至还有上吊跳楼的,章秀如此表现,周围的行人客人早已司空见惯了,都以为她是落榜书生。
而与此同时,山田长政和瑞佐纯一正在轮番劝竹千代回国。竹千代对父母已经死心了,无论这两个祖父昔日的老部下如何规劝,他始终不点头。
竹千代说道:“两位跨越重洋来寻我,我很感激。但是回去之后又如何?大将军和夫人属意国千代,朝中的大臣们大多改弦易张支持弟弟,那些支持我的大臣都被排挤打压,你们大张旗鼓的送我回去,恐怕也逃脱不了被贬斥的结果,我不想再连累别人了,我在大明开茶馆,看书下棋,听听戏,喂喂鸟,总比在日本整天担惊受怕,眼睁睁看着支持自己的人一个个消失不见强多了。”
山田长政没有想到,当年在大御所膝下像一只小老虎般好勇斗狠、意气风发的男孩子被现实磋磨成了现在这个得过且过、心灰意冷的青年人。他负手站在窗下,看着屋檐下挂着一排排鸟笼子,这些都是竹千代的新宠,每天单是冲洗羽毛、喂食进水就能打发半天的时间,他才二十出头的年纪,爱好和消极避世的心态和老者无异了。
山田长政顾不得君臣礼仪了,大声吼道:“你是德川家的嫡长孙,是大御所认定的家族继承人。当年我亲手教你剑法,就说过一旦出手,就不要考虑生死得失,奋力一搏,勇者为胜。看看你现在畏畏缩缩的样子,早就忘记了我和大御所的教诲,遇到一点挫折就消极避世,你是有多么胆小懦弱,居然跑到大明来躲藏!”
瑞佐纯一拔剑指着山田长政吼道:“大胆狂徒!居然敢如此斥责竹千代大人!竹千代大人也是被逼不得已才来大明。没有办法啊,竹千代遇到了天下罪偏心的父母,逼着大儿子自杀,也要扶持小儿子上位,倘若竹千代还留在日本,总有一天会遂了他们的心意,连命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将来?”
山田长政讽刺一笑,“没错,人是不能选择父母,也不能和当权者对抗。可是人可以选择面对问题的态度和方式。退让不等于退缩、忍让不等于避世,撤退也不等于认输啊。你们都知道,我是信仰天主教的,大御所去世,幕府大将军掌握了实权以后,推行佛教和儒学,将天主教堂摧毁,强命我们改变信仰。作为臣子,我们不能违抗幕府大将军的命令,为了坚持信仰,我们一千武士同样被逼出日本国,流落到了大明,不甘心堕落成烧杀抢掠的倭寇强盗,又辗转去了缅甸和暹罗国,帮助黑王子殿下复国,用英勇的战斗赢得了尊重和地位,我们在暹罗国的都城有自己的聚居地,娶妻生子,在异国立足,我也成为了暹罗国的大臣。”
“同样是流亡海外,只要坚持自己的信仰的目标,不随波逐流,总能做出一些成绩来。倘若我们和你一样,消沉堕落,早就成为了人人喊打的倭寇,死在大明军队的刀下,死后还被千万人唾弃。听说在东南沿海,一个倭寇的头颅能换五两银子,哈哈,五两银子,连一把像样的长剑都买不到,这就是堕落武士的价值!”
山田长政数落竹千代不争气,自私懦弱胆小如鼠,激发了竹千代的愤怒,他干脆扯开了自己的上衣,赤膊上阵,胸膛、背部和胳膊上全是累累疤痕,尤其是腹部的一道如泡发海参一样长短粗细的伤疤最引人注目。
竹千代委屈伤心的叫道:“我虽流亡海外,却从来没做过有辱德川家尊严之事。国千代从来就没放弃过追杀我,三年前,我被自己的武士背叛,和国千代派到大明的死士一起在海宁被包围追杀,我的武士们几乎全都牺牲,我也身中数刀,差点支撑不住,最后被过路的大明人所救,才留下性命。为了报恩,我忍住伤痛,和大明军士一起保卫海宁被炸垮的城墙,一起杀退了倭寇,我的腹部中了一枪,大明的军医把我的腹部划开,用手伸进去挖出了子弹,当时肠子都流出来了,侥幸大难不死,休养了半年才好。”
“我在大明尚能活着,保留做人的尊严。可是回到日本国,面对偏心的父母和虎视眈眈的亲弟弟,我惶惶不可终日,活的像一只阴沟的里的老鼠!到最后被逼的以死谢罪——如果我真有罪,刨腹自杀又有何惧?我有何罪?我的出生就是罪过可是这是我能选择了吗?大将军和夫人把我生出来,他们却痛恨我的出生。作为一个不被父母所喜的嫡长子,又有个野心勃勃的亲弟弟,我总不能杀父弑母吧!面对亲弟弟的咄咄逼人,我只能步步退缩,一个不能继承家业的嫡长子,迟早都是死路一条。”
竹千代吐露心声,“我拒绝接受这种被逼自尽卑微的死法。我宁可战死沙场,海宁城保卫战时,我甚至希望就这样在炮火中死去,我身上留着织田家和德川家的血脉,这样才算是死得其所。”
山田长政和瑞佐纯一看着竹千代身上的伤痕,他们都是冲锋陷阵过的武士,很明白这些伤痕的背后意味着多么惊险的战役,顿时对这个小主人有了新的认识——他并没有自暴自
弃,这绝对是他们值得追随的小主人,他才是继承了大御所进取精神的正统继承人。
瑞佐纯一说道:“主人,日本国还是有不少人暗中支持您的,国千代心胸狭隘,没有容人之量,而且目光短浅。三年前,他借着大将军之手,发布了禁止商人将硫磺卖给大明的命令,大明的硫磺价格猛涨,日本国的好多硫磺的矿山却废弃关闭,被廉价转手卖出去,他乘机命心腹低价买下了硫磺矿山,偷偷开采加工硫磺,将硫磺走私到大明高价售卖,谋取暴利。此事传出去后,在大将军和夫人的维护下不了了之,但是很多贵族和商人都开始对自私自利的国千代不满,许多人开始念起竹千代大人的宽容和大度。”
竹千代自嘲说道:“对啊,我就是太宽容、太大度了,连大将军之位都可以拱手让人,还有什么不能让的呢。他们也就念一念罢了,到头来还是会服从国千代的。”
山田长政说道:“国千代是见主人始终没有回去。他是唯一的继承人,所以才撕破了伪善的面纱,私吞硫磺贸易,害得多少商人和矿主破产,这吃相太难看了。类似的事情肯定不止硫磺一件,我们将这些事情都宣扬出去,国千代此举不得人心。日本国的传统就是嫡长子继承制,主人,您有先天的优势,就是名正言顺,无论国千代如何玩花招、装贤能都做不到这一点。我们会将国千代派死士刺杀您的消息宣扬出去,慢慢揭开他的伪装。”
瑞佐纯一说道:“对,大将军这几年总是生病,他应该已经考虑正式立下继承人。所以是时候宣布您还活着的消息,用民意和嫡长子继承的祖制反击国千代了。为了防止大将军和夫人用孝道压制您,逼您自裁给国千代让路,您现在不必跟我们回日本国,请主人给大将军和夫人,以及各个大名和贵族的当家人写信,就说您这几年在海外游历学习,不日将回国。投石问路,看看各方势力反应如何。等时机成熟,我们会再次组合使团,以幕府大将军继承人的仪仗,来大明迎接您回日本国。”
三人制定了计划,竹千代似乎看见了一丝曙光,或许海宁之战奇迹生还,就是等着这一天吧?身为嫡长子,哪怕是退到海角天边,也无活路,现在就是要和身为父亲的大将军比谁能活的更久了,只要我一直活着,父亲就不会立国千代为继承人,我就还有上位的机会。
因为几乎全日本都知道山田长政和瑞佐纯一是从大明京城带来竹千代的信件和消息,为了人身安全,京城不能再待下去了,竹千代就和章松章秀又悄悄回到了金陵城,等候时机回国,却被卷入了一场腥风血雨的大风暴,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且说三月初一殿试之日,也是沈老太太一行人到达京城之时。当家主母朱氏早就打点好了一切,在家静静等候客人们的到来。沈文竹观察着母亲好像气平了,乖巧的上前给朱氏捶着腿,试探着说道:“娘,等祖母他们来了,您千万要忍一忍,别和四姐姐又吵起来了。”
今日一早,沈二爷带着两个儿子,还有堂侄沈义然早早起来,去通州港迎接老太太一行人。沈今竹也跟着起来,穿着玄色通袖袄,头戴四方平定巾,又做男子打扮,要和爹爹兄弟们一道去。
朱氏看见继女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仅仅消停了一天又做此打扮,又要骑马出城,抛头露面的,顿
时再也忍不住了,她厉声呵斥今竹无礼,要她立刻回房换衣服,抄写女戒十遍。
沈今竹思恋祖母,加上鸡鸣寺那晚勒死了前来寻亲和酸秀才一事,她担心祖母的身体,是一刻都不能等了,所以定要前去通州港接老太太回家,根本就不管朱氏是否同意——朱氏同意才出了鬼了呢!沈今竹和继母相处的模式是,我不主动招惹你,你也别伸手管我。
沈今竹像是没听见朱氏的斥责,规规矩矩给她行礼请安,连早饭都没吃,扭头就走了。朱氏气得浑身直颤,沈二爷直叹气,沈文竹和沈义言劝慰亲娘,沈义诺跟在沈今竹身后跑出去,叫住了她,“今竹,你太过分了!怎么对母亲如此无礼?”
面对这个亲哥哥,沈今竹和他的隔膜不比朱氏浅多少,沈今竹的母亲是难产而亡,那时大哥沈义诺已经开始记事了,在他幼小的心灵中,将母亲的死亡和沈今竹的出生连接在一起,潜意思觉得是沈今竹的生导致母亲的死,后来父亲娶了继室朱氏,将大哥接到京城,沈今竹则继续留在金陵,亲兄妹本来就脆弱的感情开始淡薄。
沈今竹七岁被沈三叔送到京城和家人团聚,但是她的个性和全家都格格不入,朱氏是朱子朱熹的后人,是个律己也律人的严母,她对于对四个孩子一视同仁,要求都非常严格,沈今竹那时是个熊孩子,慢慢哄劝或许能听几句,大声训斥或者直接上板子饿饭只会使得她更加叛逆不服管教。朱氏的教育方法如同往沸腾的油锅里浇了一盆凉水,石老娘胡同沈宅顿时炸了锅似的闹。
沈今竹天天上演孙悟空大闹天宫,大哥那时已经十岁了,已经慢慢褪去了稚气,看不上妹子这么折腾,加上平日里朱氏对懂事听话的大哥关心的无微不至,继母继子之间慢慢累积了几分母子感情,他读书空闲时,也时常帮着朱氏教训这个顽劣的亲妹妹,谁知沈今竹连他这个亲哥哥的面子都不给,他说一句,
妹子就能十句在后面等着他,今竹伶牙俐齿,又极能颠倒黑白,胡搅蛮缠,能反过来把亲哥哥说的哑口无言。
那年母亲的生忌,全家在祠堂祭祀,兄妹两个摆贡品,有一盘烧猪头肉实在太沉了,盘底又刮了些油渍,沈今竹人小力气小,一时没拿稳,连盘带猪头摔了一地,祠堂一片狼藉。新仇旧怨,沈义诺火起,将沈今竹狠狠骂了一顿,一时失口说沈今竹是个扫把星,母亲就是为了生下她而亡故的云云。当时沈今竹还小,将这糊涂话听了进去,对京城这个家没有半点留恋了,谋划孤身逃回金陵城。
沈义诺长大了,对以前说的丧门星之类的无情话觉得很愧疚。前几日父亲突然带着沈今竹回家,阔别六年的妹子已经长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他很高兴,想寻个机会和亲妹妹聊聊重拾兄妹情分,可是他发现妹妹从回家的第一天开始,除了晚上回来睡觉,就没见过她像个千金大小姐在家做针线读书写字,整天早出晚归,忙的脚不沾地,那模样好像比在鸿胪寺当差的爹爹还要忙碌,他根本没有和妹妹说话的机会。他问爹爹妹妹在做什么,爹爹一脸讳言莫深的样子,说妹子这三年都在为皇上秘密办事,对外只说她在京城就行了,其他的不要多问——因为他这个当爹的也不清楚。
沈义诺是受着严格的家庭和儒家的教育长大的,他觉得沈今竹是女子,在家里就该听母亲的,在外听父兄的安排,岂容的她随心所欲?哪怕是为皇上办事,这三年已经做完了,就应该乖乖在家绣嫁妆准备说亲备嫁,整天出去瞎忙什么?
今早妹子又故技重施,穿成男子模样非要亲自去通州港接祖母,朱氏命她打扮得体,在家里等着——文竹妹妹不也是这样么?女孩子家的,就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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