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六十章

从日本关西旅游回来，又在家里看书、遛狗、喝茶日复一日过完了八月，温知和的最后一个暑假到了头，正式进入研三。

一开学就是忙碌时节。

秋招、选调、深造，三条大路通通开了门，从师长到同辈，到处都催着毕业生们赶紧定好方向，努力、努力、再努力。

温知和对做公务人员最没兴趣，学校下发到邮箱里的选调生选拔通知只瞟了一眼就删掉了。倒是给同班同学帮了几个忙，陪她们约了会议室做模拟面试。

至于读博深造，尽管硕士导师洪老太太这半年多里明面上一直对温知和的论文吹毛求疵，实际上却很看好她的学术能力，一再催她抓紧时间，还主动提供了申请国外名校的几封推荐信。可温知和扪心自问，一想到后半辈子还得不停地写论文，就觉得这后半辈子不要也罢。因此也婉拒了导师的好意。

这么一看来，也只有工作这一条路了。

秋招轰轰烈烈，每天都有各式各样的企业到Z大来宣传，争夺最优秀的新鲜血液。还开过几次大型的线下双选会。笔试、面试、offer、薪资待遇、三方协议……无数个关键词游荡在空气里，乱糟糟地加剧着紧张气息。

温知和横看竖看，一个个光鲜亮丽的工作岗位，没有她想要的。

其实到了这个点才考虑企业工作早就晚了。身边做过职业规划的同学，早在研二、研一，甚至本科阶段就开始在目标领域里实习了，早早接触行业，积攒经验和人脉，只为在这个九月为自己挣得最大的竞争力。还有不少人在暑假就找了可转正的实习，或者投了大企业的秋招提前批次。

她自己倒是不慌不忙。

只有一次，家里吃晚饭的时候，温知和玩笑间问过爸爸妈妈一句。

她从小到大都是所谓的优秀模范，周围人都夸父母教育得好。要是在找工作这个节点没像学生时代那样给他们增光，反而不如同龄人，他们会不会觉得失望呢？

温妈妈以为她自己心里有压力，连声劝慰，告诉她人生没有一定要走的大道，自己过得快乐舒心就行。

温爸爸比较直白。“找不到就在家里玩呗。又不缺你赚钱。”

温知和说，“你在鼓励我躺平么？”

“没有啊，在家里玩也是要干活的。”温爸爸想了想，“以后冬哈你负责溜。”

在旁边自己玩的萨摩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乐颠颠跑过来，抬起腿往人身上蹭。温知和被它蹭得猝不及防，差点没吃到筷子上夹的红烧排骨。

温妈妈拿肉骨头把冬哈吸引走，拉开椅子自己坐下，“不工作也挺好的。现在年轻人上个班压力多大。不如在家里呆着，有空了多去北京看看外婆，她上次还说等你有空了要跟你去爬华山呢。”

温知和道，“外婆精神真好……”

以老人家目前的状态，要真一起去华山，恐怕外婆是拿着小红旗一路矫健登了顶，她还在半山腰气喘吁吁地追。

温爸爸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来。才几分钟，话题就从温知和秋招找工作转移到了温爸爸汤里没放盐的问题上去，一家三口加一只狗，没人为未来发愁。

温知和也就这么一直不慌不忙下去。

很偶尔的时候，她会拿出手机，给某个人发微信。

他们当然还是有联系。

在兰卡威街上的那个晚上，当他说，“我们不会有未来的”，温知和盯着他看了半天，冒出一句——

“但还是可以做朋友吧。”

印象里，他有些失笑。

温知和那时又说，“你环游世界，正好当我的旅行青蛙。”

“旅行青蛙？”

“前几年流行的一款游戏，小青蛙在外面到处旅游，也不需要管。回来的时候会带礼物。”

说着这话的时候，温知和想起很久以前，当他们还在那个海上世界的时候，有一阵子，她总是在等他回来。等他给她带吃的。等他带她出去玩。她坐在窗边看日影慢慢变换，数着分秒等他的身影出现。

那样的景象，如今回想，好像命运的伏笔。

连易并没有说话。

尽管以游戏和玩笑作掩护，可那分明就是藕断丝连。

温知和踩在他鞋子上踮起脚，一点一点逼近他，“如果我给你发消息，你会回的吧？”

他当时说的是不会。而且，在她不备时拿走了她手里的手机，只看一眼就记住了从当时的位置回酒店的最短路线，把她送回去了。

可是……后来她真给他发消息，他还是回了。

她发的第一条消息，他隔了三天，回了一个嗯。

第二条消息，隔了一天半，应她的要求给她拍了一张旅行地的照片。

第三条消息回的是“很可爱”，因为她发的是冬哈大早上在厨房偷东西吃的照片。

一来一去，你来我往，也就成了习惯。

藕断丝连。

谁也不把话说开，话题只围着日常打转。

她跟他说秋招，说学校里的事。大多时候都是她在说，他只是回应。不管多晚，隔一个小时，隔一天，哪怕有一次隔了一个星期，他最终总是会回复的。

有几次，两个人难得同了频，消息是即时的。她把手指悬在“视频通话”的图标上，一次，又一次，却还是没有按下去过。

这种感觉，好像背对着太阳行走。背后的太阳照亮了四周，身上也暖融融的，一直走、一直走，不管到哪里去，太阳一直在，目之所及的一切因为它而有颜色。

唯有一点——不能回头望向太阳本身。

-

温知和的秋招进度，她导师还挺上心。师门每周开组会，散会时老太太总招她过去，单独问情况。

她也就如实汇报。面试走到最后的不是没有，可工作地点、公司氛围、行业前景，细看之下总有不喜欢的地方。一周又一周过去，还是没有定下来。

问得多了，老太太也就熟悉了温知和的偏好，有一天顺手从抽屉里给了她一封推荐信。

是某个和学院有过合作关系的国际社会组织未对外开放的工作岗位，性质上偏慈善救助，一年里能休半年，剩下半年就是满世界到处跑。对热爱自由，又想给这个世界做点什么的年轻人来说，是一份相当理想的事业。

而且——很适合她。

温知和很诚恳地道了谢。老太太却摆摆手，说这只是一份入场劵，后面的事还远没有十拿九稳，要她自己去争取。

即使如此，这份入场劵也已经弥足珍贵。外面的秋招仍如火如荼，可很多时候，像这样的顶尖机会根本不会在市面上流通。

温知和集中精力，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去争取这份工作。了解资讯，准备材料，主动给委员会发邮件，还要参加大大小小的面试、交流会。与此同时毕业论文的进度也没落下。一天二十四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明确安排。

因此也就一时顾不上别的事。

她没有给连易发消息，他也没有给她发。她忙了多久，那个置顶的聊天框就闲置了多久。日复一日，停留在上一次的“晚安”。

当那一天，叮的一声，邮箱里终于收到新邮件，开头就是一个巨大的“Congratulati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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