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少年犯(二十四)
去年3月初。初一(三)班。
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女们,首次迈入青春期,懵懂之中萌发着新芽。有因为学业而痛苦的时刻,也有对未来踌躇满志的时刻;有一起欢笑吐槽八卦的时刻,也夏日午后教室,一个人偷偷注视着某个人,在纸条上一遍遍无意识摹写对方名字的时刻。
他们的生命如此鲜活,不曾感受到压抑的重量。他们有着最充沛的感情,对于爱与厌恶都全不吝啬。
除了一个人。
“李耀成,这次家长会,你家谁会来呀?你又是月考第一名呢。”隔壁座位的女孩子偷偷觑着他,腼腆询问,“我家会是妈妈带着哥哥来呢。”
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专注地坐在窗边,手中是一本泛黄的、包着书皮的旧书。他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阴翳,却只是摇头:
“没人。我妈不来。”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告诉王燕红关于家长会的事情。
大概是被众人环绕,被母亲向所有人炫耀的感觉很奇怪。记忆里从很小很小的时候起,他就一直生活在那个摇摇欲坠的家庭。尽管他十分清楚,母亲总是尽自己所能照顾着自己,她从醉酒父亲那里保护着他、将全部最好的都给他,哪怕是自己节衣缩食,都从不会缺少儿子的衣食住行——
但李耀成一直觉得那个家是如此陌生,陌生得让人喘不过气。
而那间小小的后屋,带着一扇通风窗……就像是量身定制的监狱。
虽然他没亲眼见过监狱。
“我记得上次家长会,你妈妈还当面警告程小樱,少和你一起玩呢。虽然她肯定是为你好啦。”
“不过,”女孩子又迟疑问道:“你……不爱自己的妈妈吗?”
她注意他很久了,对他的每一丝神情都很敏感,小心翼翼地给出猜测。
李耀成平静反问:“你想说什么?”
爱?
那是什么?
“爱就是爱,亲情,爱情,友情,都可以算爱呀,”女孩子抿唇一笑,掰着手指道:“我就超级喜欢我的妈妈,我爱她,所以希望她能出现在每次家长会,然后一起回家。”
“这里,”她疑惑地点了点他的眼睛,“能够看出来一个人的感情。老师不是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吗?”
“但是怎么说呢,奇怪,我在里面看不出任何的东西……”
就像是已经早早燃烧过的灰烬。
对整个世界都似乎是漠视的,倦怠的。偶尔泄露出的黑色,像深渊一样令人心惊胆寒。
李耀成摇摇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依旧很有礼貌,但女孩子能感觉出他并不想谈论自己的妈妈,于是及时住口,换了个话题。
“话说,你和程小樱原来不是亲兄妹,是邻居呀?”她小心翼翼问道,“难道是青梅竹马吗?最近一段时间,你们都不怎么一起回家了呢。”
“嗯。”
“呃。那你……喜,喜欢她吗?爱她吗?”
李耀成的手微微一顿。
他低头继续看书,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女孩子大概最近陷入什么奇奇怪怪的情绪之中,她看着一这幕,怅然地叹口气。
然后问了自己——也是问同桌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有一天,你才发现你爱的人,注定不属于你,那该怎么办?”
她的声音极小,几乎是自言自语。
夏日午后里,少女酸涩的心事就这样随风消散:
“我想,我会祝福他的。毕竟没有谁必须属于谁。”
不经意间,女孩儿抬头,正好看到那样的一幕——
程小樱转头看向这里,忽然眼眸里星光璀璨,抿唇笑出了酒窝。她的笑容比红色的发夹还要热烈,懵懂的少女心事一览无余。随后想了想,似乎是赌气般地,隐秘走向刚来的转学生的座位。
但李耀程没有看到这一幕。
手中的书页被风吹过,翻开。
【……是棺材的碎裂声,是地牢铁门铰链的摩擦声,是她在黄铜廊道中的挣扎声……】
【那幽深阴冷的山湖,寂寂地淹没了砖残瓦碎的厄舍府。】
意外地,李耀成没有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到底什么是喜欢,又什么是爱呢?
他想,自己大概是永远无法理解的,因为他和普通人不一样,没有这种无聊的、多余的情感。
世界上只分为两种人,需要的,以及不需要的。王燕红是某种意义上不得不需要的,而程小樱,是那个监狱中唯一必须永远陪伴他的。
至于其他的人,和路边的蚂蚁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万一有一天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李耀成微笑答道。
啪。
书籍合上,砸在书桌,发出清脆的声响。
无论是生也好,死也罢,都无所谓。继续维持现在的生活也无所谓,只要需要的人,永远属于自己就好……
如果一定要离开的话?
大不了。
连同整座城堡,全部都一同崩塌。
……
寒光闪烁,夜色中,锋利的刀尖一闪而过!
凌逍一个侧翻滚,堪堪躲过致命一袭。
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伸手死死握住刀刃。一滴,两滴……随后鲜血一瞬间疯狂喷涌出,落在花草丛中。
凌逍咬牙转身,确保自己的血液不会大面积污染小树下的土壤,影响后续DNA鉴定。剧痛袭来,她倒吸一口冷气,反而咧嘴笑了起来。
“怎么,”她仰视着举刀的少年犯,仍不由开玩笑道,“学柯南黑衣人,杀人灭口?”
系统都在一旁快要哭出声了:【祖宗喂,先救救自己再说吧,还有心思说这些!】
【闭嘴,忙着呢。】
然后凌逍选择把系统也屏蔽了。
李耀成面上浮现出一丝可惜。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他在下定决心后,既没有被反抗的惊慌,也没有刀尖刺入肉里的陌生触感。
他轻车熟路地,一点点用力,一点点将刀刃逼近凌逍的脖颈。
他依旧礼貌地答道:“妈妈,你说错了。”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去年同桌问他的问题。
“……如果有一天,你才发现你爱的人,注定不属于你,那该怎么办?”
十几年的生活,是李耀程被摧毁又重构的全部世界观来源。他读书,学习,活着,但一直被困在了小小的监狱里。不知从某一刻起,整个人的精神世界,又成为了巨大的监狱,连同自己也偏执地绑在了里面。
所以,他的答案只有一个。
恍惚之间,李耀成喃喃道:“这不是什么杀人灭口。”
“妈妈,虽然我不知道这到底叫什么,可是,这就是我对你的感情啊。”
“如果你一定要走,那就干脆永永远远地留下来,就在这个院子……一直,一直陪着我吧。”
凌逍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在飞速流失。不过她听到这个回答,依旧哈哈大笑起来。
笑出的泪水和血滴混在一起,慢慢浸透凋谢的花,染上火焰的颜色。
“要怎么陪你呢?”过一会儿,凌逍喘着粗气,认真问道,“我觉得,可行性不怎么样。”
“这次你对我动手实在匆忙,并不能复刻去年所谓的完美计划。就算把我也‘就此处理干净’,但你是唯一的嫌疑人,警方一定会找到线索的。”
滴答,滴答,屋内挂钟的时针缓缓移动着,仍停留在11的位置。
李耀成盯着那个数字,由衷笑了起来。
“妈妈,你忘了吗?”他感慨道,“虽然还有一个小时,我就14岁了。但是,一分一秒,都是我被世界赋予的权利。”
“感谢法律给予我的馈赠——”
他淡淡道:“犯罪又怎么样?我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就算不坐牢,你也没法继续在这里待下去的。”凌逍不赞同道,“很快,我们的街坊邻居、你学校的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个杀人犯。”
“这是你一辈子逃不过的枷锁。”
李耀成沉吟片刻。
片刻后,他慢慢地收起了刀,踩在凌逍的脚腕上,防止她大力挣扎。
“妈妈,倒是谢谢你提醒我了。”
黑色的眼眸几近失去焦距,那似乎既不是兴奋,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彻头彻尾的疯狂。
连同自己,潜意识里想要一起毁灭的疯狂。
扑哧——
李耀成冷静、干脆地反手,将刀插入自己的左臂动脉。
大片的血液喷溅而出!
那是即使不会死亡,也至少重伤的位置。但李耀成毫不在意,只有身体猛地战栗起来,嘴唇上颤动着一丝惨淡的微笑。
“我会给这个案件提供一个完美的缘由。”
“比如,我的妈妈疯了,说了胡话、做了残忍的事——我只是被逼无奈而已。”
语气轻飘飘的。
因为这件事说到底很简单,他对这种事已经驾轻就熟了。
凌逍愣住了,一瞬间连剧痛都忽略了。
没想到他竟然也会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
她死死地盯着这个疯子,一会儿苦恼,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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