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
此话一出,四下无声,唯有山风骤然拂过,吹起叶星簌鬓边散乱的发丝。
金峻涛面容阴翳,目光像吐着涎谋势而动的毒蛇,直勾勾地审视着她。
叶星簌神情冷淡地与他对视,她知道这个疯子想看什么。
想看她勃然大怒,想看她大惊失色,更想看她无助绝望、哭喊求饶。
“好吧,那金掌事自便。”叶星簌转身回屋。
“王女留步。”金峻涛出声阻拦。
叶星簌止步侧目,“还有什么事?”
金峻涛的视线越过她,落在桌案上堆放的神烛上,笑道:“说起来,小王女真是被王上宠坏了,怎么不小心把圣物送出去了?”
叶星簌好笑道:“金掌事是在审我?”
“不敢不敢。”金峻涛道:“王女心性纯善,定是被那些低贱村夫装模作样地哄着心软了。都是白霓不懂事,在臣下跟前说了些不知分寸的话,害得臣下误会。”
白霓垂首站在一侧,叶星簌冷扫她一眼,然后眉眼弯弯地轻笑道:“掌事大人没有误会,哪怕是无垢火、老君丹、鲛绡纱、神火鼎等等这样的仙家至宝,只要我高兴,想送什么就送什么,想送给谁就送给谁。”
轻飘飘的一席话,却令金峻涛周身气息顿时沉了下去。
金峻涛沉眼睃目,突然大笑道:“此般风范,不愧是这四海八荒最尊贵的聂阳王女!”
叶星簌站在台阶上冷眼旁观,像是在看一个莫名其妙的疯子。
金峻涛的笑声停下,变了一副冷鸷嘴脸,道:“只是,王女您明明知道,驱魔烛是由无间血炼制而成,而无间血实在匮缺。您送出去多少神烛,臣下就得再炼多少来弥补亏空。小王女,臣下只是心疼您——”
叶星簌眯了眯眼。
“臣下清点过了,那些神烛加起来差不多燃尽了半根。”金峻涛眼底的疯魔与戏谑如浪翻涌,步步逼来,佯装沉思道:“炼制半根神烛,差不多需要一碗无间血。”
“王女,您说,臣下算的对不对?”
金峻涛的脚步不停,他身后的蒙面黑衣人同样气势凛凛地逼向她。
叶星簌吐出一口浊气,厉声道:“站住!”她五指一握,倏地唤出长剑。
男人应声停下脚步,但她的一瞬失色大大取悦了金峻涛,他贪婪的目光狠狠地攫住少女脸上的每一丝变化。
叶星簌没料到金峻涛此行的目的原来不止杀人。先前送出去的神烛成了她的祸端,但她并不后悔。
或者说,这些日子来她脱轨般肆意行事,随心所欲地干了许多找死的事,本就不在乎任何后果。但栽在金峻涛这种人手里,她还是有点不甘心。
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是,算算时间,卿岌他们应该不会这么早回来……
“小王女。”金峻涛沉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叶星簌心提剑横挡在身前,冷声道:“金掌事,不过是半根蜡烛,何必急于一时。”
金峻涛佯作无奈,“小王女的想法实在天真。臣下倒是不想劳心费神,可纸包不住火,等王上日后追究起来,您无非挨几句骂,臣等却是罪责难逃。”
此人满脸堆笑,实则咄咄逼人势不相让。
叶星簌瞪着他,也懒得再跟这种货色多费口舌,心下一横,就当赌一把。
她手腕轻翻,剑气瞬间化作无数道尖利的冰刃朝他二人刺去。
金峻涛有些意外她会突然出手,忙把袖子一甩,变出一把千斤重的长柄斧,双手交错握着长杆旋动,震力交错,一声巨响轰然炸开,数道冰刃直直装了上来,强劲的神力带起气浪迸涌,木石飞炸。
叶星簌运力一推,漫天散落的冰刃齑粉又席地卷起,遽然掀起狂风大作,粉末映着粼粼日光,眨眼间又化作星罗棋布般的冰刃,毫不留情地射向金峻涛的面门。
“砰”地一声,一道银光法阵陡然挡在金峻涛面前。
叶星簌冷眼一扫,是那个始终装聋作哑的黑衣人出手了。
对方身形如影般极快掠过,与金峻涛并肩而立,二人功法相一,但哪怕他们联手也不是叶星簌的对手。
密密麻麻的冰刃极快地飞旋,通天神力逼着他们的法阵寸寸后移。
金峻涛额头的青筋都崩了起来,仍咬牙冷笑道:“小王女身居高位却依旧孜孜勤勉,您的修为岂是我等蝼蚁能敌。”
掌心中的耀耀神光映在叶星簌的瞳孔里跳跃,她道:“掌事大人还是闭嘴吧,听你说话容易上火。”
话音刚落,神力激荡,悬于空中的冰刃如同被陡然灌注通天之力,轰然击碎他们的两道法阵,冰刃以流火之势逼向他二人的面门,刺目的白光一闪,冰刃在一瞬间化作长剑,势不可挡地朝前袭去,金峻涛二人错脚后趔还未站稳,便看见叶星簌不知何时已欺身袭来,素白的手指握住剑柄,那双星眸尽显冷漠。
谁料,在剑尖将要刺入金峻涛皮肉的那一瞬间,一道外力冷不丁扫向她的剑锋。
剑尖被那道外力打偏了,擦着金峻涛的脸刺空。
瞬间,一道血淋淋的剑痕出现在他的脸侧,细密的血珠汩汩涌出。
阻拦她的人是白霓。
叶星簌眼底生凉,毫不犹豫地将长剑在掌心一旋,剑光直直冲向她的命门。
只是,在她出手的同时,心脏仿佛被人狠狠地攥住了。
她的心跳骤然一顿,随即便是排山倒海般的痛感在她的经脉和全身血肉中横冲直撞。叶星簌的周身神力在一瞬间散灭成空,连长剑都“啪”地砸落在地。
叶星簌瞳孔骤缩,又来了……
锥心般的痛苦还没过去,浑身力气便像是被抽空般消失。
她身子一歪,再也无法撑住,“噗通”摔跪在地,两个膝盖重重地砸在院中铺路的小石子上,然而这点麻意和痛感在此时而言于她竟是万般的微不足道。
叶星簌一手紧紧抓住心口,一手剧烈颤抖着撑地,指尖发白。
自心脏的位置,如同被人穿了无数条傀儡线,勒住她的脏腑一寸一寸地收紧,继而贯穿四肢,绞着体内的每处血肉,然后割透白骨……
叶星簌眸光涣散,忍得浑身都在颤抖。
头上传来难听的笛声。
她强忍着痛苦,用足了力气抬头,逆光看向金峻涛。果然,男人抬起右手,捏着一只骨笛附于唇边,戏谑与她对视。
这几道刺耳嘲折的笛声可催动妖族的上古禁术——画地枷。
此术可令经脉尽阻,神力尽散,受挫骨剜心之痛,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哪怕是有万年道行的神君身中此术也无力反抗,笛声一起,画地为枷。
她身上的画地枷,是在多年前由金峻涛亲手种下的,甚至连他自己都解不了。
而下令的人,是聂阳王君。
三道人影缓缓倾覆上前,金峻涛站在中间,咧嘴狞笑,嘴角扯动脸上的伤口,不由“嘶”了一身,然后用拇指摁了摁,渗出更多的血。
“哎呀小王女啊,臣为聂阳王室鞠躬尽瘁几千年,您又何必如此狠心。”浑身颤抖的叶星簌让他欣喜若狂,看着一向高高在上清冷出尘的王女跪在他的脚边挣扎,金峻涛的头发丝都在叫嚣他的癫狂。
他噙着邪笑蹲下身子,用染血的手指掐住她的下颌,叶星簌无暇白玉似的脸上冷不丁出现一道狰狞血迹。
他们这位小王女就像一朵洁白的花,不被世俗染尘,可偏偏就是素白得单调了。如今有了这抹亮色点缀,竟明媚得惑人心神。此般容貌,才配得上痛不欲生、绝望至死的表情。
他笑道:“小王女修为通天,臣等不是您的对手,只好出此下策,还望小王女莫要怪罪。”
叶星簌狠狠地瞪着他,嘴唇发白,整个人已经有些不清醒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金峻涛看戏一般睨着她,黑衣人一动不动,而她的“忠心”侍女白霓则像瞎了一般,冷眼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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