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内城的声音
乔纳森看着桌上的信件。
那是一封举报信,举报对象是单无绮。
单无绮流放归来的那一天,乔纳森已经得知了消息。
他是最接近决策圈顶点的人之一,甚至自己也在权力的餐桌上有一席之地。
但乔纳森非常清楚,他现在的地位,并非依靠自己的才干。
墙内有两种声音,一种支持筑墙固守,一种支持迁徙远走,而在乔纳森加入四部之前,他对这两种声音都不感冒。
人类的命运与他无关,而集体,是宏大叙事中的伪命题。
年轻的乔纳森考入了友爱部。
在一周的短暂观察后,年轻的乔纳森发现,友爱部内部的声音,竟然出奇的一致。
——友爱部的党员都长着同一条舌头,用不同的词汇,重复着老首长的话语。
——老首长已经垂垂老矣,他无力平衡墙内的两种声音,于是,只能让一种声音压过另一种声音。
——老首长选择了筑墙派。
“今天这场晚宴,你陪我出席。”友爱部部长对乔纳森说。
乔纳森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党员,因为一次“意外”,他进入了友爱部部长的视线,从此,他开始出入部长办公室,做一些端茶倒水的杂活。
友爱部部长看着乔纳森,发现这个小伙子,全然不似其他人那么毛躁青涩。
乔纳森的眼神沉静而机敏。
听到友爱部部长的话后,他既没有流露出惊喜,也没有表现出胆怯。
他宠辱不惊地表示了感谢,并且询问自己是否需要准备什么。
“你只需要带上一对耳朵和一双眼睛,并且忘记自己有一张嘴。”友爱部部长十分欣赏乔纳森,对他提点道,“这是一场盛大的晚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乔纳森点头。
晚宴如期举办,盛大非凡。
首长是内外两城的太阳,但太阳也有西沉的一天。
老首长已经垂垂老矣,皱纹爬满脸庞。
众人举杯后,老首长将一个年轻人牵出来,用暗示的语言对众人宣布,这个年轻人将是他的继位者。
被老首长推出来的年轻人有着鹰一般锐利的眼神,他是一把锋利的刀,锋芒毕露,亟待磨砺。
和一旁的老首长相比,他年轻而澎湃,仿佛上帝的礼物。
“他是谁?”乔纳森轻声问。
“一个外城的贱民。”友爱部部长嘴唇嗡动。
友爱部部长脸上的轻蔑之色一闪而过,随后,他露出热情而虚伪的笑容,对高台上的年轻人恭敬地举杯。
“阎副官。”友爱部部长笑道,“我在这里先祝贺你了!”
阎副官。
原来他就是阎银华。
乔纳森心中想道。
阎银华是一个传奇人物。
他是最低贱的泽塔,在外城也是最底层的存在,但他偏偏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率领一众志同道合的朋友,用镰刀和斧头敲碎了通往内城的大门。
内城和外城再次恢复流通。
而阎银华,他不仅没有受到任何责罚,相反,他因祸得福,进入了老首长的视野,并在接下来的数年内飞速晋升,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见习调查员,成为了基地炙手可热的副官。
如果老首长是西沉的落日。
他就是东升的朝阳。
晚宴结束。
各路人马怀揣着各异的心思,讨论着大同小异的话题。
——阎银华会是下一任首长吗?
——他象征着哪一种声音?
数次权力斗争后,乔纳森晋升为特情司司长。
如果友爱部是首长的鹰犬,那么特情司就是对准党员的獠牙。
对于此次晋升,乔纳森并不意外。
但令乔纳森感到意外的是,他上任后的第一次审问,对象就是基地的那颗新太阳。
阎银华。
“你为什么在这里?”乔纳森问出了一个很没有水平的问题。
阎银华抬起头。
这颗东升的新太阳遍体鳞伤。
友爱部有着上百套拷问方法,经过拷问,所有人都会说出上面愿意听到的真话。
很显然,阎银华没有屈服。
“又一个拷问官,好哇。”阎银华垂下头,发丝黏在伤口里,“你也是老家伙派来的人?”
乔纳森思索了一下。
乔纳森是友爱部部长的人,而友爱部部长是老首长的人。
他被派来拷问阎银华,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他进入了权力的核心圈。
第二种可能,他和面前这颗伤痕累累的太阳一样,被逐出了权力的核心圈。
但有一点是相同的。
自己和阎银华,因为这场拷问,绑在了同一条船上。
“你想东山再起吗?”乔纳森开门见山地问。
阎银华愣了一下。
他大笑:“你知道了什么?”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乔纳森沉静地看着阎银华。
相比激动癫狂的阎银华,乔纳森冷静得像一个局外人:“即使你要告诉我,我也不会听,但我是特情司司长,论起拷问的手艺,基地里没人比得过我。”
阎银华停止大笑。
他收起了癫狂的眼神,恢复了理智的样貌,用一种堪称冰冷的神情审视着乔纳森。
良久,阎银华道:“你的名字?”
“乔纳森。”
“花言巧语也是你的拷问方法之一吗?”
“真正的欺诈大师,嘴里没有一句假话。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向上爬的机会,而你,我相信以你的眼光,也能在我身上看到同样的机会。”
乔纳森说完,阎银华低头苦笑。
“你说错了,同志。”阎银华道,“我此生最大的缺点,就是识人不清。”
一番拷问后,阎银华被释放。
那场极具暗示意味的晚宴,成为了众人口中不可言说的秘密。
苍老的落日还未西沉,东升的骄阳便彻底熄灭了。
又一次晚宴,老首长带着一位新人,向众人宣布,他便是自己的继任者。
所有人的余光隐晦地看向阎银华,有奚落,有惋惜,有怒其不争,有哀其不幸。
友爱部部长向新人举杯,又看向乔纳森:“所幸,我没有向他展示太多的善意。”
乔纳森知道,那个“他”指阎银华。
乔纳森还知道,当他被派去拷问阎银华时,他是作为一枚被牺牲的棋子前去的。
看着面前笑容和蔼的部长,乔纳森没有计较自己被他“牺牲”过的事实。
乔纳森看向角落里的阎银华。
阎银华被抬得太高了,他身上被赋予的期望也太多了。
墙内的声音本就嘈杂。
当那些怀揣着不同目的的期望和声音,通通投射到同一个人身上时,即使那个人是明亮的太阳,也会溃散崩塌。
阎银华如此,那个被老首长推举的新人,也是如此。
果然,不出三个月,那个新人离奇暴毙了。
新人毫无征兆地死在了自己的公寓里。
尸检时,乔纳森得知,新人的胃里塞满了药片,一直溢到喉管上。
乔纳森将此事告知阎银华。
“没有你的那场拷问,我也会如此死去……不,我的死法会更加粗糙。”阎银华笑道,“他们至少给那个倒霉的家伙编了一个像样的心理疾病,让他有了一个死因。”
阎银华点了一根烟。
他递给乔纳森一根:“来一根吗?”
乔纳森摇头。
“不。”乔纳森道,“这会染上烟味。”
“我了解你,同志,你是一个隐匿在黑暗处的高手,像一只黑色的螳螂。”阎银华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透着些伤感:“这个基地生着怪病,它会吞噬一切明亮的东西,比如朝气,比如理想。位高权重者执掌着基地的未来,但要爬到那个位子上,就必须舍弃生命中光明的那一部分,和人性的阴暗同流合污。”
阎银华停下笑,叹了一口气:“所有真正坐到那个位子上的人,都变成了一个怪物。”
乔纳森道:“小心监听。”
阎银华道:“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在明面上,在那些人的认知里。”
“友爱部甚至会监听婴儿的哭声。”
“……”阎银华沉默了一瞬,“真恐怖。”
“你为什么和我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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