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当局者迷
“……自从那夜之后,他就一直重复着这几句话,就跟寺里那些僧人念诵经文一样。”
一缕光束照进屋内,又随着轻轻的关门声被彻底隔绝在外。檀妄生随意看了那侍卫一眼,接着又把目光转到了萧明灿身上。
微弱的光柱透过窗纸照在床前。而她就坐在床边,披着白色外衣,那可能是国师这辈子以来穿过的最粗制的衣裳,但……也许是因为即使旧伤未愈也仍旧肩背挺直,也许是因为脸颊那道浅淡的伤痕,此刻却反衬得她比往日多了些淡漠尘世的疏离。
可当她轻轻抬眼时,那种淡漠感又随之消失,不,倒不如说是与眼神里更为亲近的安和相融了。他无法去形容那种感觉。只是当阳光照在她面前,他很难真正看清她的全部容貌,也很难从那明净的双眼上移开。
而那个年轻的侍卫依旧笔直地跪在地上,稍垂着头,反复呢喃着那句话,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
与此同时,檀妄生已经走到了侍卫身后。他拎着食盒的手还沾着血,随即慢慢地蹲在他身侧,右手手肘搭在膝上。玄色的衣摆散在地面。当他做出这个动作时,侍卫的指尖僵停了一瞬,而后又重重叩了下腿侧,继续含糊地念着那句话。
他感兴趣似的听了几遍,道:“……不过,这倒更像是个被降下罪罚的信徒。”
他说着,抬眼对上她的目光,随意地问:“国师和他沟通起来应该很费力吧?”
“还好。”萧明灿想了想,道:“我曾遇到过比他更难开口的人。”
檀妄生笑了笑,“有收获吗?”
萧明灿指腹摩挲着杯面,说:“如果将军指的是那个雨夜的话,无非就是多了些人群因为大火而陷入恐慌的具体经过,我知道的未必比将军多。”
“如果是关于其他的呢?”檀妄生听着那侍卫的低语,说:“这是宫里那些人亲自选出的精锐,比起我这种杀人如同喝水一样平常的罪人,在亲近温和的国师面前,他说不定会更容易敞露心扉。”
“将军何出此言?”
萧明灿缓缓喝了一口茶,说:“这座岛上到处都是似人非人的怪物,只有团结起来才有机会解开死局。而将军是收留他进岛中心这个唯一安全之处的人,对于他们来说,比起过往种种真假难辨的传闻,他们应该会更相信眼前救他们于水火的将军才对,何必去隐瞒什么。毕竟,”
她顿了一瞬,轻声道:“又不是将军制造的那些怪物。”
“即便如此,说不定也会怕我呢?”檀妄生看向侍卫右耳处那道还未完全愈合的血线,饶有兴趣地说:“难道他没有和国师说过吗?他这双耳朵,可是我亲手一针一针缝起来的。”
言生悄然握紧了刀。
萧明灿低眸看着荡漾的茶面,平和地等着他的话。
“当时他当把我当成了队伍里随行的医者。”檀妄生笑着摇了摇头,说:“但很遗憾,那几个大夫早就死在了那场雨夜里。他因为双眼尽毁,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于是,他在我帮他清理脸上的血时,突然握住我的手,跟我说了一句话。”
侍卫仍低垂着头,喃喃念着那句话:“都是我的错……”
“‘檀妄生是引来怪物的罪魁祸首’。”檀妄生微笑道。
萧明灿缓缓抬起眼。
天边云团翻涌,照进屋内的光线很快暗淡下来,只留下一道苍白的光柱横亘在两人之间,微小的尘埃在光柱下飘荡。侍卫的声音一如某种低吟般回荡在寂静之中。
“……国师觉得呢?”
檀妄生仍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稍微抬头,看着坐在床边的那道身影。
他这么做似乎只是一时兴起,为了近距离地看看这个侍卫近况如何,就像是在看一个经历了无妄之灾的可怜人,又或是街边惹人生笑的猴子,全然没想到此刻的自己看起来更像是一种臣服的跪拜。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那个侍卫并没有什么区别。
或许,他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做出如此举动。他喜欢这种扮演臣服的感觉。对他来说,看着眼前之人享受自己双手奉献的权力,然后又在沉浸敬仰的美梦中陡然惊醒,意识到跪在眼前的人是个会随时杀了他的疯子,和扮演尽心陪在身边的救赎者,看着对方一次又一次陷入绝境,又在破碎的希望中走向崩溃,一样美妙。
而此时此刻,那个跪在地上的疯子正用最从容、最平常的语气问:“国师觉得,他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萧明灿没有移开目光,沉吟了片刻,坦然道:“……说实话,以前我对将军并不了解,但我见识过那场营啸爆发后,将军都做了些什么。”
残云散去,屋内洒落几道金黄的光影。
萧明灿的声音依旧不急不缓,“犯了重罪后,能在闭口不言的情况下仍能让皇上和太傅为了你的命费尽心思,无论是关于研制火铳的核心之法,那场营啸突发背后的真相,甚至是牵连到背后镇北王府的功过,它们的存亡都系在将军一人身上。没有多年的谨慎行事,将军绝不可能会活到今日。”
言生始终站在萧明灿身边,手未离开刀鞘半分。
萧明灿喝了一口茶,“……所以,我想,如果他的话是真的,那么以将军的手段,我现在看到的应该只是一具早已腐烂成白骨的尸体。将军会给自己留下把柄吗?”
“……很难说。”檀妄生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认真思考了下这个问题,而后又懒洋洋地道:“以往我喜欢做事妥帖,尽量不留任何疏漏,但现在,我发现在身边养一只随时会咬人的恶狗,反而更让人觉得……有意思。”
萧明灿不置可否,“就像是一场随时会送命的冒险。”
檀妄生道:“如果人生没了冒险,还有什么意思呢?”
他看向身边的侍卫,“你不知道他究竟会说出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会惹出什么麻烦。说不定某一天,他会让三个月前的那场屠杀再次上演。不过嘛,”他轻拍了拍那侍卫的肩,听着侍卫的话音猝然一顿,笑了笑道:“也许他会像一个虔诚的诵经者一样,就这么用一生来忏悔‘自己的罪行’。这就是乐趣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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