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柳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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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丫头通禀后，廖如梅的记忆就变得无序，在各种场景间不断切换。时而声音嘈杂如雷鸣，时而人流攒动如洪水。
这样不断且快速变换的场景，搞得应映头昏脑涨，谢凤兮更是面色苍白，几欲作呕。
最终所有的混乱都停在同一个场景
朱红梁下挂缟布，钧玄台上摆新烛
紫檀木内睡斯人，橙黄火前映终生
夜，黑沉压抑
“哥儿，路上你且走好，莫要让那些个妖魔鬼怪欺负了去”
“哥儿，你怎能这么狠心，就这么走了”
“哥儿，你要是缺什么，托梦给我老婆子”
“贼老天，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哥儿那么上进，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巴不得埋在书里的人，你怎么能狠心把他收走呢”
“熠哥儿啊，你怎么就走到那湖边去了啊”
“熠哥儿啊”
陈妈妈一声又一声地低诉着心中的悲痛，全然没注意到廖如梅呆滞的表情变得阴狠，那双无温的眼睛更是直勾勾地盯着跪在地上烧纸的陈妈妈
“夫……啊”陈妈妈抬头就瞧见了那双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顿时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的一塌纸钱差一点就往对方脸上呼
廖如梅全然没有吓到人的自觉，声线阴冷地开口道“你刚才……说什么”
“夫……夫人”陈妈妈见过温柔笑着的廖如梅，见过独自一人沉思的廖如梅，更见过怒火中烧的廖如梅，唯独没见过这般冷得像冰的廖如梅
“你刚才说熠儿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巴不得用来读书，你说熠儿怎么就走到湖边了”廖如梅仿佛魔怔了，不断地重复着陈妈妈的话。那话也越说越快，最后却像自己把自己吓着了，一把捏住自己的衣襟，双目圆睁，泪流不止。
“夫人！”陈妈妈只当灵堂太阴冷，定是有什么脏动西缠着了廖如梅。她一刻不敢耽误地爬起来，抱住廖如梅就开始破口大骂“你们这群不要脸的，都离夫人远点。夫人有着玄天上帝保佑着，当心你们被震得魂飞魄散。”
“陈妈妈”
“夫人”陈妈妈扶着廖如梅在蒲团上坐下，自己则蹲在一旁守着
隔了好一会儿，廖如梅的声音里似有千斤重的石头“我的熠儿……是被人害死的”
陈妈妈被这石头砸了个头晕脑胀，再次坐回到冰冷的地板上。
一时间灵堂里静得落针可闻
“夫人，这事……”陈妈妈缓过劲来，还是很难相信这样的事
谢明熠不仅年幼，还是一个书痴。整个谢府即便想破脑袋，也很难找出说他不是的人。
“陈妈妈，唯实人在哪？”唯实是谢明熠的贴身仆从，可以说是最了解谢明熠的人
“唯实被老爷打**”
“**？”这些天廖如梅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很多事情都不清楚
“是的”
唯实**，那谢明熠出事那一天发生了什么，见过什么人，就没人清楚了。要弄清谢明熠到底为什么会落湖，就难了。
就在两人犯难时，陈妈妈提议“夫人，要不和老爷商量一下吧”
“来人”
“夫人”负责守夜的丫鬟自门外入
“老爷现在在哪里？”
“回夫人，老爷方才跟着吴妈妈去了皎月院”
“下去吧”见廖如梅不做声，陈妈妈先让丫鬟退了出去。
“他……当真是……好啊”廖如梅忽然觉得嘴里除了苦，什么都没有
陈妈妈在很多事是都能替廖如梅分忧，但这事她却是不能插嘴的。
做奴婢的得知道分寸
“陈妈妈”廖如梅现在没时间伤春悲秋，因为眼下有更重的事要解决“明日你不必跟着我送灵，你亲自带着刘妈妈去办几件事”
“夫人尽管吩咐”陈妈妈心里擂鼓
难道熠哥儿真的是被贼人害的
“第一件，你亲自去找一趟夫子，以及熠儿院子里的人，问一问熠儿出事哪一日有没有什么异常，或是见过什么人没。
第二让刘妈妈去将那日负责花园洒扫和种花的人找来”
“第三让熠儿出事时到过湖边的人，一一来回话”
……
因着夏至的到来，汴京城内自卯时正摊贩就陆陆续续出摊，到了辰时宁静的街巷里被各种叫卖声填满。
但是一连三日，无论是行人还是马车路过谢府只觉心中压抑，都是绕道而行。
谢府内更是静若寒蝉，下人们走个路都是踮起脚尖，连呼吸声都自觉地降到最低。
“夫人，找到了”陈妈妈附身在廖如梅耳边轻语“这几日，我和刘婆子把花园和熠哥儿院子里的人都差了一遍，但凡可疑的都拉到了柴房审问，竟然还真的揪出了一个”
“刘婆子”陈妈妈向外叫到
顿时腰粗腚圆的刘妈妈拎小鸡儿似的，把一个明显埃过罚的丫鬟拎进了大堂，不待廖如梅出声，便把人
按跪在地上，继而躬身退至一侧。
“说吧，你看到了什么”廖如梅的语气冷得能够结出冰花
“回夫人，奴婢那天在花园遇见了红筱姐姐，她给了奴婢一贯钱，让奴婢不要说见过她的事”这丫鬟瞧着不过十二三四点模样，被刘妈妈惩治过后，已然是怕了，现在廖如梅问，就跟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知道的全倒出来了
“之前为什么不说”
“女婢想着许是红筱姐姐的私事，就没多想。后来陈妈妈找负责花园的人，奴婢心中害怕就更不敢……不敢说了”
“刘妈妈，把这个不忠的东西拎着一路。陈妈妈，让人把樱啼院给我封了”廖如梅周身气势令人胆寒，即便是陈妈妈也把腰压得更低了。
……
柳娘自四年前，就与谢凤兮和红筱三人关着院子自己过活。为了解决温饱问题，她和红筱一起把院子里的空地开垦出来，种了些小菜，每日辰时都会除草，浇水，菜圃虽小，却也是绿意盎然。
但今日柳娘却一反常态，不但把常年紧闭的院门打开了，更是自己亲手做了几样拿手的糕点。
“姨娘，今日心情怎的这般好”红筱帮着把糕点摆在院子里的木桌上
“凤兮马上八岁了，总不能把她关在院子里过一辈子啊。她应当出去看看”柳娘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只镯子，放在红筱手中“我没什么可给你的，我把这只镯子和凤兮一起托付给你了”
这镯子入手温润，成色通透。就算没见过多少好东西，红筱也是知道这镯子价值不低。
“姨娘，我不能……”
“按住那个**”红筱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闯入的两个婆子按在地上
“姑娘，好久……”
“啪”五根指印慢慢浮现在柳娘脸上
“我只问你一遍”廖如梅脑子里仅剩的理智告诉她，柳娘不会做害谢明熠的事“熠哥儿出事那天，红筱去过花园，你知不知道”
“我若说不知道，姑娘可还信我”柳娘毫无波澜地反问
“陈妈妈”廖如梅叫着陈妈妈，双目却始终看着柳娘
回答廖如梅的是红筱的一声惨叫。
只见陈妈妈将红筱头上的簪子扎在了红筱手臂上，一块破布更是直接堵住了红筱的嘴
“知道，还是不知道”廖如梅再次开口
“知道”柳娘回答得干脆，廖如梅却像被雷劈了般，身体止不住地打颤
“熠哥儿出事，是你所为”廖如梅一步一步迈向柳娘
“夫人，你在做什么”谢淮舟牵着谢凤兮出现在院门处
“我做什么？”廖如梅的泪不知何时断成了线，混着仇恨落入柳娘眼里“我要她**偿命”
“你胡说”谢凤兮想要冲过去，却被谢淮舟禁锢在身前
“到底怎么回事”谢淮舟将视线落在陈妈妈身上
“回老爷，大哥儿不是……不是失足落水的。是被柳姨娘害死的”陈妈妈恨不能咬掉柳娘一块肉
“你们胡说，我娘不会的，我娘才不会。你们是骗子，都是骗子，滚出我们的院子”谢凤兮在谢淮舟怀里嘶声喊着
“看好二小姐”谢淮舟把人交给身边的小厮，眼睛红得似一头食人血肉的野兽“柳娘，是你做的吗”
柳娘的目光映着谢凤兮哭的通红的小脸，映着拼命摇头的红筱，最后映着想将她生吞活剥的廖如梅。
在场的人不是愤怒，就是痛苦。唯独她在淡然一笑
“是”
“来人，绑了她的手脚，把她给我沉塘”廖如梅的怒火再难压抑，以毁天灭地之势袭向柳娘
“你们住手，不许动我娘。你们全都是坏人，
全部滚开
放开我，放开我”谢凤兮眼见着那些虎背熊腰的婆子，拿着绳索把柳娘的手脚绑住，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急得双脚直跳
“啊”跟着谢淮舟的小厮被凤兮突然咬了一口，手上的劲一松，谢凤兮就连滚带爬地去追被押着往池塘去的柳娘
“二小姐，站住”
“你们放开我娘，放开她”
谢凤兮不过还是个孩子，哪里跑得过成人，不过三两步就被抓住了。
谢凤兮被抓住，哪里肯安分，不是手挠就是脚踹。一通胡乱挣扎，还真让她得手跑掉
这一次谢凤兮终于追上了，可是柳娘只差一步就会被那些婆子推入池塘
“我娘是冤枉的，她没有，那天，她明明……唔”谢凤兮的喊声，被身后追上来的人全给封在了五指山中，除了她的泪和呜咽什么也泄露不出
“谢淮舟，放开凤兮，放开她”一路上都安静的柳娘发狂地甩开押着她的婆子，却因腿脚的绑缚一整个人径直砸向地面
“你们都是死的嘛，把人给我扔下去。柳娘，你杀了熠儿，就得偿命”廖氏推开陈妈妈，想亲自去抓在地上扭动身体试图爬向谢凤兮的柳娘
“扔下去”谢淮舟拉住廖如梅，给身后两个的护院各使了个眼色
得了令的护院一人抓着柳娘一只胳臂，仿若无物地拖着柳娘，迈出一步，两步，三步。
“逃”
这是柳娘用尽全身力气喊出的最后一个字
伴随着这声喊叫，廖如梅的记忆开始出现异常的扭曲。更有一股乱认心神的气息逐渐增强。
“凤兮”应映这才注意到，一直安静站在身边的人，早已被黑气包裹
“凤兮，我们现在得找出你娘为什么承认的原因，我们得找出害**真凶”应映一面掏出事先备好的清心符咒，一面试图用语言干扰被怨气侵占的谢凤兮“凤兮，你相信你娘，我也相信你娘是被冤枉的。
正是这样，我们才要找到躲在廖如梅背后害**人，这样才能真的替你娘报仇的”
谢凤兮却什么也听不到，她的眼睛自始至终都在盯着吞没柳娘的池塘，清明的眼睛也渐渐被血红代替
“凤兮，我能让你见到你娘”眼见着谢凤兮的怨恨要把廖如梅的记忆吞没掉，应映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喊出自己没什么把握的事
“师傅”血光自谢凤兮的瞳仁一层一层褪去
“我真的还能见到我娘吗”
“能，但你要保证控制好自己的怨恨，不能这样毫无顾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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