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嘘,有人来了
从橘红到青黑,是一层又一层落下的厚重云幕,弦月如钩,流转的宫灯将少女的影子拉得齐长,带着些如湖面波光般荡漾起的惆怅。
她似乎总是与人世间的热闹格格不入,温和的外表下是一颗寂寥的心:只因温惠一直都清楚得知晓,那些在背后对她身份的闲言碎语:
无法回避,只能尽量忽视:
“夫人之所以事事都交给大娘子,那是把她当丫鬟使呢,哪像我们二娘子,千娇万宠得长大,十指不沾阳春水,不愧是金枝玉叶,侯府嫡出的女郎。”
“她左不过一个庶出的丫头,到时候议亲时哪配和我们相提并论,阿家,你又何必如此抬举她?”
“要不是卢家一直庇佑着你,你恐怕只会落得和你早死的小娘一般的下场,呵,一个庶女,要不是托生在大房,恐怕连我们这些旁支都不如呢!”
倘若温惠也遇到和元嫣一样的情况呢,看着钟爱之人被别人轻而易举得夺走,可她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自己的心思和盘托出吗?她敢据理力争敢恨敢哭敢胡闹吗?答案是显然的,她,不敢。
因为她没那个资本,也,不那么得骄傲。
温惠忽又有点羡慕起元嫣来,多么肆意的一个小女郎啊,换作是她.....也不能这么说,万一以后温惠能嫁到外郡的普通人家,说不定她也能摆摆范阳卢氏女儿的谱呢,嗐。
唉.....女子又为何只有嫁人这一条出路呢。
世间纷纷扰扰,但愿,我心如归。
行至一处僻林,感受着风携来的阵阵清凉,温惠也不为何,蓦然间抬起了自己的头:
但见那星月皎洁,明河在天,四无人声,声在树间。
孤独有时也是享受,但人永远渴望着情感的相伴,少女长长叹出一口气,想罢,还是去见见崔老太君好了,前尘往事,又何必那么耿耿于怀呢。
可当她转身之迹,却愕然发觉,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人。
少年就这么踏着月华而来,手中拿着不知从哪位小娘子那骗来的绛纱灯,见温惠神色惊恼,李僖浅浅一笑,一双墨色的凤眸中闪烁着比星辰更温柔的光芒。
“温惠姑娘,巧遇”
“......”
巧个屁
温惠勉强扯起礼貌的笑容,她现在都怀疑起这厮是不是有跟踪人的奇怪癖好,好端端的,第二次了啊喂。
“李公子安”
但俗话又说的好,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动了动唇,温惠其实很想问李僖为何会出现于此,可种种疑云最终皆归于缄默,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何必,多做交集。
更何况李僖还是个爱算计人的,混不吝的东西。
可少年却趁她走神迹,蓦得上前了几步,他走路的声音向来很轻,颇像夜猫踏在矮墙上那般得无声无息,等温惠回过神时,手心一沉,那盏做工精致的绛纱灯不知何时,已然被塞到了她的手中。
暖黄色的灯光静悄悄得打在李僖的脸上,是一种旖旎至极的模糊,见她看他,少年轻轻抬眸,眼底是如湖光般潋滟的笑意,声音就好似那,清风拂过月铃,清悦,好听:
“拿着吧,夜黑露重的,小心摔着”
是风动,许是那夜太暖,吹皱了少女一向避闲孤寂的心:
“李公子——”
她出声唤他。
背影微微一顿,李僖回过头,脸上似有那么一闪而过的讶异——他连讶异的神色都是那么好看,温惠别开眼,她突然就很能理解京城贵女们对其的趋之若鹜了。
“姑娘大可唤在下的小字——”
“公子你,怎会在此?”
温惠忙不迭打断了李僖,是浅浅的心虚,拜托,他们俩有这么熟吗?小字这种私密的东西有必要让她知道吗(而且还是孤男寡女的情况下)再者,她只是,只是对他的行踪和‘阴谋诡计’有点感兴趣,而已。
此地无银三百两,是太过明显的欲盖弥彰,可却使得李僖内心深处的某处,小小得,小小得雀跃了一下。
虽不知何由,但见少年手掌微弯靠在下颚,是坏心的促狭:
“在下见一小丫头在卢府里乱逛,还一副颇有心事的模样,出于好奇,就想跟过来瞧瞧,没想到,竟还是个熟人。”
小丫头?她?乱逛?拜托,这是她家
尽管李僖说的句句都是事实,但温惠就莫名觉得不自在——她很讨厌这种无处遁形的感觉,轻轻咳嗽一声,温惠侧过脸,好在夜色缱绻,使人看不清她脸上飘过的绯红:
“公子与我大兄很熟吗?”
“祖业长我几岁,见识广博又颇通行兵布阵之道,堪称良师益友”
“......”
好冠冕堂皇的回答,温惠无语,但她就是感觉这彬彬有礼清风朗月的外表都是李僖装的——温惠也很讨厌虚伪的人。
温惠的大兄卢道将是那种很标准的爽朗汉子,又自幼跟着阿父在军中历练,吃酒赌猎什么的倒还算擅长。
可论起心机论起城府,他哪比得过在天子近侧谋事,十四岁便踏入宦海的李僖,估计什么时候被他骗了卖了还在为他乐呵呵得数钱呢!
真是的,温惠一定要找个时间“提点”一下她的大兄,就当是为了范阳卢氏,嗯。
“姑娘似乎很不喜欢在下”
“嗯?”
对面的少女应声抬头,没有承认当然,也没有否认,就这么歪着头静静望着他。
温惠大概不知道,她其实也有一双极为好看的眸子,干净,澄澈,带有一种乌云散去,暴风雨洗涤后的清亮。
再被暖黄色的灯光堪堪那么一照,李僖甚至能在那一汪清潭中,寻见自己的模糊身影。
比之鹿瞳而言又多了几分小狐狸特有的狡黠,将内心深深的思量掩盖于不争不抢的外表之下,矛盾却又有着实,可爱。
如缤纷桃柳,忍人停驻,但当他刚想伸手触碰时,方蓦然发觉——这哪是柔软无害的桃柳啊,明明是,带刺的月季:
还是黑心的那种:
“哪会,公子长我三四岁,于我而言,便是跟几位兄长一样的。”
“兄长?”
意料之中回答,李僖却愣了愣,是下意识的反问语气,带着些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不快。
可对面提灯少女的面色倒是坦然得紧,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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