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剜心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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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芸把金绿猫眼还给大徽，大徽居然并不如何感激。
“你还给我还得做作业。”大徽厚颜无耻地说，“其实瞎着挺好的。很多课不用上，作业不用写，剑也不用练。”
龙芸抄起金绿猫眼扭头就走。
大徽一个箭步蹿到她身前，拦住她深情道：“当然拥有光明是更好的。既然见过阳光，如何再叫我忍受黑暗。”
龙芸：“……”
好的你赢了。
*
微微状态依然不好。晚上睡不好，白日里无精打采。
以前每天早课，都是微微把龙芸叫起来。无论早课晚课，修行还是练剑，她比谁都积极。
可是，自受了李观那一杖后，微微早课起床就很困难，更别提爬山沐浴晨光。
微微爬到半山腰，便瘫软在地。龙芸跟带教师兄打过招呼，把微微背回宿舍。
换作以前，她可以给微微输灵力。但眼下她自己也没有多少灵力。
龙芸又打起给微微喂血的主意。微微道：“姐姐你答应我不再割血的。你答应我的，也不算话吗？”
龙芸担忧道：“可是你身体这样虚弱……”
微微道：“我会变强的，姐姐。给我时间。”
龙芸把微微带去天籁轩泡温泉。
微微不知为何，有些抗拒，但还是跟去了。
师尊不在，姐妹俩很自由。
下水以后，龙芸在水里高兴地游了几个来回。可是微微在水里，脸色苍白，眼睛紧闭，靠在岸边一动不动。
她好像并不喜欢泡温泉。
这个念头一起来，龙芸忽然又想到，微微好像……并不喜欢水。
以前在东海，微微老想着跑到岸上。有好几次母亲找微微，都是龙芸去岸上将她带回海里。
龙芸生在水里，在水里感到真正的快乐和自由。一有机会她就想下水。
可微微不一样。她在水底便躲进她自己的贝壳。一有机会她就想上岸。
姐妹俩一起快乐嬉水的记忆，并不算多。
可是……一只珍珠贝，怎么会不喜欢水呢？
是了。她怕鲨鱼。
有好几次，微微从贝壳里探出头来，就有鲨鱼闻风而来。吓得微微钻进壳里好几天不出来。
龙芸把微微从岸边拉到水中央，道：“这里又没鲨鱼，你怕什么？”
微微在水中惶恐不安，道：“姐姐我饿，我想吃东西。”
龙芸道：“这容易。”岸边正有一只水鸟。龙芸悄悄游去岸边，拾起一片石子，便要打那只水鸟。
微微急忙摇头道：“姐姐我不要，我不吃鸟。你忘了吗，我就是不喜欢吃鸟。鸡鸭鹅我都不吃。”
龙芸伸指点了一下她的脑门，没好气道：“挑三拣四。”
这么能挑，应该是好点儿了吧。
龙芸转而潜入水底，捉到白鱼拿来给微微。
微微道：“姐姐我不吃生的。我想吃熟的。”
龙芸骂道：“你这臭丫头，怎么这么难伺候。奴才的命公主的病。要吃熟的，自己烤去吧。”
微微如临大赦，“姐姐你别生气。烤好了我拿给你吃。”立刻游去岸上找柴火了。
龙芸嗔道：“带你来温泉疗伤，泡了一刻钟都不到，又找吃的去了！”
微微上了岸，脚步摇晃，捡柴火都很困难。
最后还是龙芸上岸，自己生火，替微微烤了两条鱼。
*
龙芸去找撄宁。
撄宁毕竟有灵力养护。在戒律院时挨打最多，伤得比微微重得多，可到底有七年修为在身，七日将养下来，看上去便复原如初。
陆通、微微、楚凌云都请了病假，好几日不出课。只有撄宁，早课晚课一课不落。龙芸见到他时，他神色如常，杖拐健步如飞。师兄师姐还没回来，撄宁代替大师兄处理院内事务，积极带教，督促修行，还有力气挖苦迟到的师弟，看起来大好了。
晚课结束，龙芸留下来没走，看撄宁还在给小弟子答疑，温和又耐心。
等所有人都走了，龙芸才走上前，道：“撄宁师兄，你真厉害。四师兄都还卧床不起，你受了伤一点事都没有。”
撄宁道：“我也只是伪装坚强。”
龙芸：“……”
这话让她不知道该怎么接。
撄宁低头收拾书册，头也不抬，道：“说吧，要麻烦我什么事。”
龙芸听这话，不高兴道：“你这什么话。我从来没有麻烦过你什么事吧。”
撄宁停下手上的忙碌，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你自己想想，给我添过多少麻烦。”
这话让龙芸一下子有点噎住。
她低着头，像犯错的小孩，“撄宁师兄对不起。你父亲的字……我不知道该怎么赔你……但是，我一定，一定会赔你的。”
她心里其实已经打了主意。
我可以，斩一根脚趾，为你续补残肢。
上一世做的事，这一世早几年也没什么。
“不是！”撄宁脸色苍白，坚决摇头，“我不是这意思。我没要你赔。阳子居找我的碴也不是这一回了。本就是我跟阳氏的恩怨。怨不得你。”
龙芸道：“嗯。不说这个。我确实有事情要麻烦你。”
撄宁收拾完手上的书册，轻声问：“如果我拒绝，你会去找别人，是吗？”
龙芸嗯了一声。
撄宁道：“说吧。什么事。”
龙芸道：“我想请你帮忙，替我剜下心口的鳞片，赠给微微。赔她的贝壳。”
撄宁默默地看着龙芸，脸上的表情很难过。
他轻声道：“龙芸，你知不知道……”
龙芸道：“你不愿帮忙就算了。我再找别人。”
“我可以。”撄宁轻轻道，宛如自语，“什么时候你求我，我不曾答应过呢？”
龙芸道：“那太好了。你有空吗？要不要就今晚？……”
因为马上又有术法课。她怕微微又被玉清的人欺负。
微微这么怕水，还要去站瀑布。她的身体受得了吗？
如果能把自己心口的龙鳞给微微，她就有了铠甲。不管是刀枪还是瀑水，再没有什么能伤到她。
上一世，龙芸也求撄宁做了这件事。那片心鳞，她给了浩汤。浩汤转手给了石栎。
这一世，她想把心鳞给微微。
撄宁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有条件。”
龙芸道：“嗯。你说。”
撄宁道：“我可以为你剜一片龙鳞。但是你要答应，这是你最后一次牺牲自己的身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不能再做伤害自己、自残身体的事情。师姐也好，陆通也好，我也好，我们的事情都跟你没有关系。只要你答应我这个条件，我今日便为你剜龙鳞。”
龙芸愣了一下。
撄宁抬眼，十分认真道：“你能答应我吗？”
龙芸道：“嗯。我答应。”
*
师兄妹两人来到一揽芳华的杏林池畔。
初夏的夜晚，凉风习习，掀动杏林叶片沙沙作响。皎洁的月光洒落在杏林湖上，湖面上泛着着粼粼波光。
在湖畔的草地上，撄宁伫足，微笑着看龙芸，“那你是不是要给我看，你真正的模样？”
这是龙芸第一次在撄宁面前露显真身。她有些扭捏。
她叮嘱说：“你……一会儿你轻一点。我怕疼。”
撄宁嘴角一勾，“那由得我。”
龙芸咬了下嘴唇。
撄宁神色莫测，讥讽道：“又想献身，又怕疼。”
龙芸听出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她气恼地转身跺脚，“算了我后悔了。不找你了。我还不如找大师兄。”
“大师兄不会答应你的。”撄宁安静地说道，“还会将你臭骂一顿。”
龙芸站住了。
她其实真不敢找大师兄。
大师兄骂人可凶了。
撄宁笑容收敛，道：“来吧。我答应你，我会轻一点的。”
龙芸钻进树丛，脱去衣衫。再出来时，她已经是一条小赤龙了。
她从树丛里爬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一条蜥蜴。
蜥蜴就蜥蜴吧。蜥蜴也有好看的。
她已经长大一点了，不再是起初又黑又小的丑陋模样。身体不再像之前那样乌漆麻黑，暗色的鳞片泛出一层赤红之光。龙角长出了许多，坚硬而锐利，有一点小小的分岔。
撄宁站在那儿，微笑着看她。
龙芸爬到撄宁脚边，把脑袋探过去，轻轻地蹭了下他的袍裾。
撄宁矮下身，抿唇而笑，打量她片刻。又伸出手，轻柔地抚她的额头，还有尚显稚嫩的龙角。
是吧是吧！我长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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