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背叛与否
顾况心下战战栗栗,将身子伏下,紧贴在枝丫上稳住,然后拨开一片叶子,露出眼睛往下看。
为首的三个士兵先在院子里敲打搜寻了一番,发现空无一人之后,在章瑛和另一位公子之前齐刷刷站成一排。
领头的那个汇报道:“指挥使大人,刘公子,这院子里没有人。”
刘公子?
顾况心头立刻浮现出将军府失火那晚听到的名字。
忽然间他感觉一切线索都串起来了。
章瑛和刘公子居然认识。
他们联合异邦人主使了将军府失火灭门案。
在意识到将军府那夜有人逃脱后,章瑛怀疑上了他顾况,因此一直指派京畿营寻找他的下落。
现在他不知怎么的探查到了祝婆婆的小院,就要抓他来了。
顾况死死绷住自己的嘴巴,手指简直要深深嵌入树枝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他脑子里只有几个念头。
不要动。
不要质问。
不要暴露自己。
他的眼眶热热的,泪水吧嗒一声滴到粗粝的树干表面,很快就隐没了湿痕。
顾况深吸一口气,放下昔日兄弟的背叛,努力集中精神分析着下面的情况。
既然章瑛和刘公子出现了,说明暗处潜藏的人已经坐不住了。
既然敌人坐不住,就说明他顾小少爷做对了。
此时正是接近真相的好机会。
顾况内心一边给自己加油打气,一边侧耳凝神听去,期冀着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很可惜他的行动没能如愿。
下头,章瑛听完了汇报,面色难看地点点头,作出指令。一个士兵守在小院的正门口,另两个随着他进入了最近的居室继续仔细搜查。
也就是顾况所住的居室。
祝婆婆家呈一个三边环绕的格局。一进门正对的是门厅和餐桌,祝婆婆的卧室在门厅正后方。左侧和右侧分别是顾况和程遥青的居所。
庭院偏左植一颗大树,也就是顾况此时藏身的这一棵。想来章瑛一行人贪图树荫,一来就站在了这棵大树下,因此他们顺理成章地第一个进入顾况的房间。
顾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大脑飞速运转,搜肠刮肚地回忆自己的卧室里还剩什么东西。
虎贲匕首?在胸前紧紧贴着呢。
兕形羊脂玉?在颈上牢牢挂着呢。
一切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东西都被顾况贴身收藏。
房间里只余几套换洗衣物和凌乱的被褥。
顾况稍稍放心,回想起前日在将军府遭遇的一切,他心下明白,局势凶险,敌我悬殊,此时应该再次践行“苟安一隅”的原则。
他刚准备在此地趴到海枯石烂,忽然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师姐的刀,还在房中吗?
*
作为一个靠一手刀法吃饭的人——至少顾况是这么理解的——程遥青一般都能做到刀不离身。
可是有一种情况下有例外。
上官府。
顾况虽常年长于内帷,但仍对大夏朝的官府有所了解。
上衙门要搜身,一般都得卸去盔甲武器。
师姐一直谨慎行事,害怕暴露身份,按照顾况的推断,她根本不会带刀出行。
顾况又费力地从记忆力捞出一帧画面。
......程遥青闪身随着祝婆婆走出院门,她纤细劲瘦的腰间空无一物。
师姐的刀,应当是还在她的卧房。
我必须把师姐的刀带走。
顾况脑子里跳出这个念头,想都没想就决定执行。
直觉告诉他,程遥青对那把刀很珍视。
细想也是,师姐向来冷情,并不在意身外之物。除了一把刀前前后后带了十年,她身上还真没有什么留得住的东西。
再仔细想想,师姐的刀虽然朴实无华,但锋刃如电,指不定还有什么特殊来历。上次根据一支精钢羽箭,懂行的人就能分析出这么多东西。如果师姐的刀真的落入敌手,大概率会暴露身份。
顾况和程遥青此时的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绕过这一院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带上刀逃走。
看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顾况只能苦笑。
倘若是程遥青在这,她定能轻轻松松飞身下树,纵身跃到房梁顶上,潜入房间拿走刀具。纵使不慎被发现,按照师姐的武功,也至少能脱身。
没有足够的武力,他不得不花心思打量起地面上的局势。
一个小院里面挤了五个人。一个士兵在门外逡巡,主要用于观察胡同情况,并在此蹲守归家之人。章瑛和刘公子是这群人的首脑,发号施令,但并不直接翻查。其余两个小兵则是最底层的苦力,包揽一切需要上手的任务。
他们最大的弱点,就是注意力太过集中。
门口士兵的注意力集中在胡同内往来的人身上。
屋内四人的注意力集中在寻找线索上。
他们根本不会主动关心空无一人的庭院。
只要顾况的动作够隐蔽,就能玩一招灯下黑,成功从这群人眼皮子底下逃脱。
说干就干。
顾况一个轻巧的翻身,牢牢抱住了粗壮的树干,用脚抵着树皮,慢慢滑下来。
他感到紧挨着树皮摩擦的手面上传来火辣辣的疼。
放到平日里,一双保养金贵的手被磨破皮,顾况肯定要大呼小叫,再不济也要求得身边人怜惜。
可是现在没空管这点小小的疼痛。
双脚踏到坚实的地面,顾况松开手,一个滚身,四肢着地。
他一边手脚并用向房后爬去,一边不住回头向门口那个巡查的士兵望去。
门口士兵正背对着顾况慢悠悠地踏步,但顾况知道,他很快就会掉头,朝向能看见自己的方向。
他拼命加快自己爬行的速度。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士兵转身的一瞬间,顾况猱身一团,咕噜噜滚进了自己窗檐下的水沟里。
烈日已经将水沟灼干,里面只有底下黑污的烂泥,凑近了,能闻到一种不祥的臭气。
万幸这滩烂泥减缓了顾况跌落时的震动,他的行为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顾况皱着鼻子,几欲作呕。他的身上,手上,头发丝,都沾满了棕黑色的泥灰。
他欲哭无泪,真真觉得这两天所受的委屈,简直比这辈子都多。
可惜现在已经下树,章瑛等人早晚会查看这条臭水沟子,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沿着水沟,就能从房屋后头绕到程遥青房间的窗下。
顾况只能鼓励自己继续向前。
头上忽然飘来屋里人说话的声音。
“刘公子,我竟不知道,你也如此关心顾小少爷的去向?”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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