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背叛的约定
苏珊的意识随着韦恩斯先生的被肢解而无处着落，一时里，更多的画面频闪着进入她的脑海。
泰勒小姐惊恐的惨呼，建筑物里响起的警报声，疏散的文员，匆忙赶来的教团驱魔人……巨大眼球缓慢上升着，逐渐挤破屋顶……建筑物外面，草叶上的蜜蜂、鸟语花香的街道、车辆行人，更远处碧绿的琉森湖，湖里银背的小鱼，湖上船只中，悠闲享受美景的游客……
各种各样的情绪在她意识表层滑过又消失，各种各样的感知画面，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着，形成庞杂无序的乐章，震荡着她，使她战栗，使她癫狂，又使她如被麻痹般地沉醉着，痴迷其中……
她“看”向更远的地方，事务所里，接到消息的阿尔文心急如焚，身体化作银流穿街射巷向自己的方向奔来，她也“看见”悬崖上的庄园，爱恩斯老师正为鹦鹉瑞克打碎的茶杯心绪不宁……
她的意识还在不断往外扩张，辽阔地覆盖了越来越多纷杂的情绪与记忆，喜怒哀乐，贪嗔痴念，如不断生成又破碎的气泡般此消彼长。但她自身的存在却已经不似最初那般混沌煎熬，反而超越其外，异常地具体、清晰起来。
渴望！
那个一直酝蓄在苏珊身体里的渴望此时无可抑制地迸涌而出，带着她的意识频闪着越过海湾，穿过雪山和城镇，沿着高地起伏的铁路，以最快的速度降临到她过去两年里梦寐以求的都城——米斯特。
她急切地拂掠过繁华的大街小巷、华丽巍峨的宫殿、庄严的教堂、美丽的公园……在庞大人群意识组成的，如沸水般涌动不止的嘈杂声中，她收缩瞳孔，很快地提取到信息，终于在午后开满宝石玫瑰的花房中，找到了威廉！
威廉离开兰克斯塔的半年后，苏珊失去了他的所有消息。在那之前，他每周都会给她写至少三封信，事无巨细地告知苏珊他在米斯特的一切情况。
可从去年六月份开始，无论是苏珊写给他的信，还是在阿尔文帮助下，发向教团总部的电报，都没有得到任何应答。
苏珊起初担心他出了什么事情，但没过多久，他就突然以布莱克公爵的称号出现在报纸上，并且取代贪欲魔女萨拉罗斯，成为教团新的第一使徒。所有人都在为他取得的成就诧异和高兴，包括苏珊。
她迫切地想要收到威廉的来信，想知道一切的来龙去脉，但是没有，威廉总是在报纸和教团内部的简报里活跃着，却再也没有回过苏珊的信。
苏珊不知道其中有什么隐情，是威廉太忙碌了顾不上自己，还是先前自己的信里有什么地方说错了话，以至于威廉和往常一样地生闷气，制裁自己……她只是……没有办法。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依然每周写信给威廉，搜肠刮肚地和他说身边发生的事情，阿尔文又开发了什么奇怪的菜式、鹦鹉瑞克和别的鸟打架被拔了好多毛……
但并不说她日复一日准备考试的枯燥，她因训练失败感受到的压力，夜晚崩溃的哭泣，孤独，还有被单独抛下的委屈……她会在每封信的结尾写上，“期待你的来信”，即便她已经习惯了每天打开空信箱时的失望和打击……她孤注一掷地把所有期望都放到他们的约定上面，那是她被应许的最后机会，她必须要通过升级考试去米斯特，去见威廉！
威廉！！……
在玫瑰花藤斑驳的光影下，威廉长大了不少，以至于苏珊悬停在上空的意识即便已经认出了他，一时却感到陌生，怯懦着不敢靠近。他穿着苏珊在兰克斯塔从未见过的华美衣服，此时侧身躺在一位女士的膝头沉沉睡去，如童话里俊美的王子。
而那位女士一头铂金的鬈发如风车花藤一般倾泻而下。她的脸娴静精巧，即便已经有了些年纪，却依然没有损失气质和美貌。尤其是那双遮掩在长睫毛下的眼睛，如鹿一般清澈纯然，十分动人。
苏珊认出她就是教团的教皇阁下，帝国尊贵的以撒亚王女。也正是此时，她共感到王女殿下的意识里对于威廉的疼爱和满意，以及佯睡的威廉对于王女殿下绝对的忠诚与崇拜，他刚得到王女殿下的称赞，心里感到无限的喜悦和光荣……
苏珊就像以前一样，也很为威廉的光荣感到高兴，但是……她的意识更迫不及待地“凝望”着威廉，共感他，体验着他吞噬恶魔时的恐惧与快感，也享受他在米斯特取得的巨大成功。
他得到皇帝陛下的赞赏，在宴会上大出风头；他被少女们包围得不好意思，也端着酒杯打哈欠，在衣香鬓影的欢场里感到寂寞和无聊，但是没关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王女殿下身上，王女殿下总是如此牵动着他的心魂，只要她对着自己笑一笑，威廉就会感到心满意足，威廉愿意付出一切，甚至自己的生命来达成她的愿望……
威廉爱上了以撒亚王女，苏珊为了感到了一阵受伤，但着并没有什么……她安慰自己，威廉当然可以爱上任何人，何况是王女殿下那样美丽、高贵的存在……她要确认的也不是这些……
可是——没有！没有！！一点点也没有！！！无论她怎样地寻找，回溯，威廉的记忆里没有兰克斯塔，没有庄园，没有阿尔文和爱恩斯老师，当然，也不会有苏西了。在他过去风头无两的一年半时间里，他一次也没有想起过自己……
当管家先生告诉他，兰克斯塔又有信寄来时，威廉只是有些不耐烦，他整理着漂亮的领结，边戴上帽子出门，边温和地说：“您帮我处理就好，我的约会要迟到了。”……
这就是我要找的答案吗？……即便早已经有所预感，苏珊依然茫然着没办法接受，这个过于简单明显的事实……
就好像女仆安妮把她送到孤儿院的那个夜晚，幕布彻底解开以后露出的真相，她早该知道，早该知道的，威廉不联系自己，纯粹只是因为他已经进入新的生活，已经不再需要自己了！！
苏珊的意识猛烈地震荡，如海啸掀涌着吞没岸上的一切，她目之所及的威廉、花园、米斯特……皆都向内收缩着坍塌成一片黑暗……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兰克斯塔的教团分部，她感到一颗庞大又诡异的眼珠高悬在城市上空，布满血丝与经络的眼白，如星体般扩散蔓延的瞳仁中央，发着幽光的瞳孔如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轻微地向外扩散。所有直视它的人都被污染，捧着脑袋发狂地大叫，皮肤底下涌动着几欲破出的眼珠……
苏珊并不知道那颗巨大的魔眼就是自己，她只是恐惧到了极点，为眼前所见的一切感到了一种精神分裂的癫狂！！
……
再然后，她感知里的眼球也变成了一片黑暗，黑暗里，她感到自己的心跳一点点慢下来，一些细小的虫鸣声响起，天上亮着闪闪烁烁的星星，苏珊发觉自己正环着膝盖坐在庄园外的草坡上，
她的旁边，十六岁的威廉盖着草帽躺在草坡里，兴致勃勃地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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