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落水疑云(上)
待众人赶到之际,只见名黄衣少女呆呆得站在岸边,灯光随月华流转,粼粼水波中,有一道上下扑腾如断翼飞蛾般的身影,在被湖浪慢慢推至中央。
李氏眯起眼,似乎想先看清落水者为何人,可站在其身后的高壮男子却是直直冲向岸边,对着众人就振臂高呼道:
“愣着干什么!先救人啊!”
“大兄!”
温惠一个没拉住,眼睁睁得看着卢道将跳入那冰冷的湖中,其后赶来的卢道虔赤红着眼望向岸边魂不守舍的元嫣,火光氤氲之下,她呆呆得看着自己的手,嘴里不知在呢喃些什么。
气血顿时上涌,他想都没想,就直接把人家当作了罪魁祸首,一个箭步上前,却被绛华猛得张开双臂挡住,女史面色沉沉,冷声喝道:
“退下,不得对殿下无礼。”
随着她的动作,宫婢们慢慢围拢过来形成了一道人墙,并帮黄衣少女隔绝了来自人们或窥伺或谴责的目光。
尽管其赶到之时,现状早已发生,但绛华不认为自家殿下是那样的人,她虽蛮横无礼但心肠倒底不坏,打打杀杀也最多是嘴上逞个能,怎么可能真干出推女郎下水这种混事!况泼墨亭多少辽阔,绛华偷偷撇向水中光景——
虽已有不少公子奴才或挑来木杆或跳下去救人,可皆离受害者还有好一段距离,况今夜风何其猛烈,自家殿下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人就算救上来不死也要脱层皮的道理!?又不是傻!
“此事竟然与济南公主有关。”
李瑾站在李僖身侧,他们前面就是卢温惠姊妹俩:
“看来,许是要惊动圣驾啊———”
话中看热闹的味道实在太过明显,温慎耳朵一动,回首狠狠瞪了眼少年,李瑾却假装没看见,环臂抱胸,目视前方,可嘴角忍不住勾起的弧度却将他“得意”的心理展露无遗。
“阿奴”
李僖身量修长,就算前头有乌泱泱一群人也能将湖中光景全览于目中,视线再慢慢往下移,可惜,前头的温惠仿佛置若罔闻,连动都没动一下。
只因在少女的心中,那隐晦的猜量正如湖浪般愈涌愈烈。
温惠懒得去想这事李僖究竟脱不脱得了干系,她只觉得事出蹊跷,直到看见卢道将拉住了落水之人的手臂并将她抬出水面之时,温惠才长长呼出一口气,还好,没有酿成大祸。
众人自觉将救人上来的的卢道将团团围住,溺水之人垂着头,好在乌发散乱着紧贴在她惨白的肌肤上,使其面容模糊而不可见,可看体型,应是十多岁的小女郎。
是她.....
“庆祖”
李氏应也猜出了来人,低声让侍女取来干净的厚重大氅,将少女的脸和身子团团遮住,继而冷然望向不远处冲动欲发的男子,声音中带着一种理智到极致的,令人俯首的威严
“退下”
卢道虔恍若未闻,只见他紧握着拳,红着眼,一副分步不移的倔强模样,要不是有宫娥隔着,他势必要将元嫣捉出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出真相来才肯善罢甘休。
“姑娘觉得,凶手为何人?”
是锦缎轻轻摩挲的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少年低低的问询,温惠垂下眼,想罢这厮好歹帮了她一次,便也礼貌但很模棱两可得回道:
“人心所向,或为虚妄”
“拖下去。”
见男子不依,李氏抬手,淡淡吩咐了句。
立刻有小厮噤声领命,只听那“扑”的一声,侯府公子被直接堵了嘴,四肢皆被壮汉锢住,整个人跟只搁浅的鱼一样被狼狈往后拖,卢道虔不服,妄图嚷嚷挣扎,却立马被壮汉一个手刀打晕过去,再没动静。
至始至终,李氏就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只因这些人皆是卢氏的心腹,他们唯一听命者,唯有固惠安侯和李氏,这两位侯府乃至范阳卢氏,真正的掌权人。
李氏自幼在军营中长大,更有“女郎将”之美称,本来温惠还不信,可如今看来,她的一举一动,皆是那么干净利落,果断决绝。
“将他关到柴房,派府兵十二个时辰守着,事情落定之前不可踏出半步,倘若你们有半点的疏忽将人放了出来——呵,侯爷的刀剑向来无眼,好自,为之。”
“我们家竟然有‘兵’啊?”
温慎抓重点的本事“一向不错”,可今日的李氏与她记忆中的颇为不同,凌厉的气势使其不免得有些害怕。
便也只敢在她上前探查情况之时,偷偷凑到温惠耳边嚼舌根。
少女神情凝重,火光为她的眉眼撒上了一种鎏金般疏离而华贵的色彩,温惠还在沉思,闻听温慎的话,也只下意识回道:
“自后汉以来,皇室熹微军乱不断,大族们便纷纷在本乡县界起坞壁,缮甲兵,以卫盗贼流寇,如今虽天下太平,可陛下并未实行完全的取缔之举,何况祖父和阿家的母家皆是行伍之人,麾下部曲甚重,他们兵家最讲忠心,因此伐宋之役过后,也大多留了下来”
温惠抬眸望向李氏的背影,冷不丁又添了一句
“当然,也不止我们家这样。”
温慎不免叹服,果然果然,多看书真的能够增长见识,这不,读书人说出的话都不一样
“那以后——我们是不是可以躲回范阳啊”
什么以后?
一阵冷风袭来,使得温惠的脑子刹那清醒,她这才发觉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怎么就皇室熹微怎么就部曲甚重,这话要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
鬼使神差般,温惠回过了头,是再次不期而遇的对视,李僖还是那一贯的和煦模样,如玉的脸庞带着浅浅的笑意,而只有那一双眸子,那一双微微上挑的墨色凤眸,闪烁着几分深深的探究。
“姑娘好见识”
他听见了。
别开眼,温惠如今是真有些慌,能不能叫李氏也直接把他打晕啊,有没有可以使人直接失忆的咒术啊,他万一一字不漏,不,都不用一字不漏,万一他把温惠这段话断章取义得写到奏章中参卢父一本,那温惠,只有抹脖子才能自证清白了。
什么素来和大兄交好,都是鬼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万一哪天陛下真的要对他们几个士族出手了,李僖这厮肯定是第一个上赶着拿范阳卢氏的‘人头’去邀功的,呜呼悲哉,她的美好人生,难道就要这么葬送在这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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