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落水疑云(下)
“呦,醒了”
见素衣少女睁眼,元华慢慢将前倾的身子直了回来,她今日依旧穿着初见时的那一袭绛红色衣裳,裙摆随着风微微扬起,成为这寒风冷夜中最浓郁醒目的一抹色彩。
飒极,艳极
“本宫那好侄女呢?”
众人皆循其声而望向那“罪魁祸首”,面色殊然,各怀鬼胎。
绛华脸色一白,卢道虔她敢拦,但这元华,那是借她一百个胆她都万万不敢啊。
都不用说其长公主的身份与和文帝的“亲密”关系,这祖宗可是位实打实的“悍娘子”,不仅马球打得一绝舞刀弄剑那都不在话下,而且啊,她身边伺候着的可不是她们这种‘娇贵’的女史女官,那可都是些见过血刀剑开过刃的,武婢。
因此真闹起来,绛华这一拨人肯定只有挨打没有还手的份,她不免有些为难得回头。
但见元嫣的状况又着实不好,少女整个人蹲在地上,将脸深深埋入衣袖中,就算已经喂了药,但仍颤如将坠之叶。
心一横,绛华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对着众人便朗声道:
“殿下,诸位大人,夫人,女郎,落水之事疑云种种,但在下敢以性命担保,绝非我家殿下所为。”
就算真的是元嫣做的,她也必须先把人安全得先送回宫再说——护犊子这种事绛华可是最在行的。
“况我家殿下身子向来......,彭城殿下您应是知晓的,不若此夜就如此罢了,待到明日再细细盘问也不迟,不论事实真相如何,我家殿下都将奉上厚礼至崔氏府上,以表歉意。”
元华微微眯起眼,心道屁大点事怎么就扯上了身家性命,但转念一想,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吧:
“真是好一个‘忠仆’,宋贵人当年可真没看错人。”
听到旧主的名讳,绛华蓦得鼻尖一酸,于众目睽睽之下,女史低下了自己高贵的头颅,弯着腰,致以深深的歉意。
殿下于垂髫之年丧母,好不容易在冯氏的淫威之下长大成人,患有心病却还那么要强,也就只有绛华,时时刻刻陪伴在她身边,为婢为姊更为母。
罢了,什么罪什么孽都由她来背好了,就当报答,那年暴雨之际,宋美人向满身污泥的她伸出的那只手。
在场的许多(除了温惠这种小辈)皆是经历过那段风雨如晦日子的人,闻言,心中皆是油然升起万般感慨,一晌无话,只有卢道将怀中的崔时云,空洞无神的眼中慢慢涔出几分冷意:
所以呢?
所以,这就是他们目中无人,罔顾人命的借口吗?
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易,可难道就因为她比她可怜,她有病在身她身世不易,就要她原谅其加诸于她身的种种吗?
难道就因为她的阿父她的祖父在国史上书写了些真实但又不合于统治者心意的话语,就要遭此无妄的灭顶之灾吗?
别搞笑了!他们这些傲慢又自大的皇室,怎么可能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怎么可能承认自己的错误?——找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可我们家女郎落了水!”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蓦得响起,温惠眨眨眼,原来群众中还是有崔家的人在的啊,不得不夸一句,好耐性。
“公主殿下未免也太会逃避责任了些,怎么?您的命是命,我们女郎的命就不是吗!倘若卢世子没将我家女郎救上来,那就是活生生的一条性命啊!”
“公主享万民供养却又如此草菅人命,荒淫无度,这世道哪有这样的理!你当我们清河崔氏是任人揉搓的软柿子吗!”
是啊,温惠默然看向崔时云,如果救不上来的话......当真天时地利人和,好把握,好算计。
“让殿下出来!我们当面说清楚!”
“别说了,殿下刚刚在客堂中还要把我们女郎推出去杖毙呢!呵,这事就算闹到陛下面前,咱们也是不怕的!大不了去敲鸣冤鼓,让世人好好看看济南公主的嘴脸!连世家女都敢谋害,平日里还不知道怎么欺男霸女呢!”
“放肆!”
一语激起千层浪,一嘴难顶万人责,局况已从简单的小女郎互掐变成了对元嫣公主行径的公然谴责,可偏偏崔家侍女的话又句句在理。
包括就算闹到陛下面前,元嫣的罪名一旦坐实,到时肯定也免不了一顿责罚——文帝对这‘声名狼藉’的女儿一向不感冒,冯后更是巴不得除太子以外的皇室子女全死翘翘。
为了安抚士族,她就算不用遭受皮肉之苦,也难免会被关紧闭或削食邑的
而李氏和元华如今皆是三缄其口,一副作壁上观的模样,绛华是真的有些慌了,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之际,身后,那道杏黄色的身影却在此时,慢慢站了起来:
是元嫣
她拂开拦在她面前的人墙,踉跄着,握住了绛华的手,大大方方得,出现在人群面前。
元华挑了挑眉,她虽讨厌莽夫和蠢人,但又不得不承认,她这小侄女还是有几分骨气在的:
面色如纸,一字一顿,只听她道:
“她,自己,跳下去的。”
是被狠狠砸向湖面的巨石,而激起的千层浪花,众人皆是一惊,不可置信得望向卢道将怀中的女子,崔时云慢慢闭上双眼,一行清泪,从她的眼角缓缓滑落。
“怎么可能!我家女郎又不是您家殿下那样的‘疯子’!”
“放肆!”
人群相斥间,元嫣只红着眼,昂着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崔时云和她说了些什么,黄衣少女此刻的状态看上去更不正常了,带着种回光返照般的清醒和,看破:
她只是不断得,机械般得重复:
“她,自己,跳下去的。”
“她,自己——”
“砰!”
艳色倾倒,恰逢破云之时,月华流转,万籁俱寂。
“殿下!!!!”
此夜的固惠安侯府,迎来了它最混乱的时刻,却也是此后漫长的岁月中,较为平静的时刻。
“什么!”
好不容易应付完圣上‘关怀’回到府的卢渊还没坐下来喝口热茶享享天伦之乐呢,愣是被赶过来禀报的小厮吓了一跳,而崔老太君依旧端坐上首,手里轻轻摇着圆扇,面沉如水。
“济南公主,在侯府,昏,昏倒了!”
小厮将头深深叩在地上,将前因后果迅速道来,卢渊刚听还心觉不屑,想罢不过是小女郎家家争风吃醋拌嘴胡闹罢了,可越听到后头,他的眉毛便越索越深,听完还忍不住低声暗骂了句:
“简直就是胡闹!”
“宫里可来人了?”
老太君将扇递给身旁候着的嬷嬷,仍然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那小厮将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立刻遁入地里般
“回老太君,彭城公主和侯府皆派人到宫里头传信去了,可,可.......”
“可是什么?”
“可,可皇后身边的女史说,今日娘娘身体不适,宫中太医实在没有抽的出手的,至于陛下,陛下日理万机,夜已深,不必为这点,小事,惊扰圣驾,还请侯府自行决断。”
“呸!妖妇!”
卢渊狠狠啐了一口,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嫌恶,什么叫自行决断,哦和您心意了就夸一句侯爷圣明不和您心意估计直接就——
大胆卢氏!竟敢轻慢公主!来人!剥去他的侯爷服饰,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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