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门客
桌上的茶具洒落一地,碎瓷分散,翠绿的茶汤在地板上四淌蔓延,
德顺高人缓缓睁开眼睛,面前的少年,浑身戾气,鲜血和茶汤混杂顺着垂下来的手掌滴落。
“如今你看似安稳,实则摇摇欲坠,少年意气可贵,你一样,柳家那孩子也是一样,未见鲜血,不知残酷,皇权之争远比你们想象的残忍。”
德顺高人平静的面容,像是戴上一副永不会变化的面具:
“保全自身才是正道,行少年意气,只会伤人伤己,你要早做决断,若有一日你被动的失去至亲至爱,万悔无期。我送你一句话,唯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他施施然站起身,扫了扫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朝着房门走去。
拉开房门前,他停下了动作,有意回头,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过了今日,便没有机会了…”
身后是一片寂静,德顺高人笑了笑,迈出门槛大步离去。
沈阴阴拿出帕子包裹住姜凝曜受伤的手掌,脸色泛着白,心绪翻涌。
“没事了……从他的言行举止来看,这件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而且,他似乎想帮我们。”
她触及到他的掌心,凉的吓人,沈阴阴从背后半拥住他,轻声安抚,但她自己的身子却抖的厉害。
她有些害怕,沈阴阴贴近他能感受到姜凝曜身上接连不断涌出的杀戮暴戾,这样的他,令人陌生。
“德顺高人不想让你和柳风从再查下去,大不了我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天南地北不管去哪里都好,总之再也不要与这些恩怨纠缠不休。”
姜凝曜缓缓的动了,他伸手捏起沈阴阴的下巴,深深的望向她的眼睛:
“你哭了?为什么?”
下巴处仿佛被一道锋利的冰锥抵住,传来痛意和寒冷,沈阴阴对上他的眼眸,里面黝黑冷漠,空无一物,像是野兽的眼睛,没有丝毫波澜。
她惊觉脸上的一片冰凉,同时也因姜凝曜而感到一股浓烈不安:
“因为我害怕,害怕继续在酆都城待下去,你会变得陌生,会成为与他们一样的恶鬼,你…不再是你..”
眼角的泪水积攒滑落,顺着脸颊一路向下,最终落在姜凝曜的指尖。
那滴泪早已经凉透,可姜凝曜却觉得像火一样灼伤了手指,他猛地清醒过来,看清了沈阴阴眼中的恐惧,捏着她下巴的手倏地松开。
“我错了,我错了….别怕…别怕!”
他像是一个犯错后手足无措的孩子,胡乱又心焦的替她擦着泪,懊恼着自己的愚蠢,一个劲儿的道着歉。
“不会的,我不会变得跟那些人一样,别怕……别怕我,我不会的。都听你的,我们离开,再也不回来了。”
沈阴阴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心底软的一塌糊涂,那些恐惧不安也随着烟消云散,她扑进他的怀里,把眼泪抹在他的衣襟上。
姜凝曜一愣,而后紧紧将人抱在怀里。
楼下的琵琶琴弦乐不知何时音调转慢,清脆悠扬中带着淡淡凄凉,每弹动一响,便跳动在心弦。
……
雕刻着莲花的厚重端砚被砸在地上,墨汁四溅,染脏了周围人的衣袍。
二皇子府的书房中,众人屏息凝神,谁也不敢开口先说第一句话去触霉头。
“怎么都哑巴了?我养着你们,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装聋作哑的吗?”
二皇子坐在首位,手中拿着一放锦帕擦拭着指尖沾染的墨渍。
他的脸上挂着往日里温和的笑意,与眼中的狞恶对比鲜明,仿佛披着一层假面皮。
“太府寺卿的位置给了陆常元,老三占尽了便宜。而周岩被连贬三级,往后父皇也绝不会再重用于他,赔了夫人又折兵,真是笑话!”
书房内坐着四五个文人门客,他们对视一眼,却始终无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头。
终于,门客中年岁最大的老者开了口:
“御史台的郑大人为何会相帮三皇子?这其中莫不是有内情?”
“我看未必,郑律已是有名的硬骨头,只忠于君。之前殿下几次向他示好都被拒绝,我不信三皇子有办法拿捏得了他。”
一旦有人开口,后面便再也收不住了,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
“与其怀疑三皇子和御史台勾结,不如反过来想,周岩做事谨慎、,如何能让人拿到把柄?”
“难道周岩身边有内奸?”
“你都说了他做事谨慎,又如何能出得了内奸?”
二皇子闭着眼睛,随着耳边的吵闹声不止,眉头紧皱。
‘砰’地一声,拳头落在桌上,茶盏都带着余颤。
争论声霎时而止。
二皇子似乎已经忍耐到了极限,脸上的那层假面皮几乎要维持不住: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如今再马后炮追究下去还有什么意义。我要的是该如何扳回一城!”
门客中有一青袍男子,他瞧着年岁最小,从进门后便一言不发,此刻才缓缓开口:
“今日之前,三皇子在城郊北衙大营,户部则在殿下手中,一文一武,势均力敌。今日之后,太府寺卿和北衙大营六军中的右神武军皆在三皇之手,但殿下仅有的户部又损失了一个周延。”
二皇子指节不停在桌面上敲击,急促色击打声暴露出他内心的不安。
这番话可谓是说中了他的心事,这些年来,他与老三明争暗斗,收拢朝中大臣,彼此之间可以说的是不分上下。
他和老三争先拉拢朝臣,甚至因为他的骄傲,会比三皇子拉拢的更多。
二皇子自觉在这场不见硝烟,势均力敌的较量中,暗暗压了三皇子一头。
可在今日,多年保持的平衡被打破,对他而言,是不可容忍,也不能容忍。
他竭力压下自己心中的烦躁,指节敲击声声不断,仿佛只有这般杂乱的噪音才能缓解心绪,他看着年轻男子,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字:
“你继续说。”
“诺。”
青袍男子抚了抚平整衣袖,开始分析起眼下的局势:
“殿下十六岁入朝堂,至今已有八年之久,八年来您苦心经营,最后却只有一个户部在手,殿下可知为何?”
二皇子眉目深沉:
“父皇…疑心甚重。”
“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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