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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唳长安(探案)》

第 71 章 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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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耘疯狂的叱骂回荡在夜色中,在场众人听得惊诧不已,秦铭眼珠子一瞪,“大公子,不可胡言乱语啊——

裴晏和姜离眉梢挑起,也未想到秦耘会自白动机。

听见秦铭所言,秦耘在塔楼内冷笑,“胡言乱语?怎么,大理寺之人在此,你怕我说了从前之事,坏了秦图南声名吗?他人都死了,求这身后名又有何用?

裴晏凝声道:“秦耘,你是说秦大人不是你的亲生父亲?杨子城自宜州来问你讨要银两,便是因为他知道了这个秘密?你的亲生父亲是那位蒋公子?

茶坊后的塔楼高耸,楼内又一片漆黑,前院之中却是火把煌煌,众人在明,秦耘在暗,他更是居高临下,将前院的动静看的清清楚楚,这时他扬声道:“裴大人不是已经查到了杨子城吗?

裴晏道:“我们是查到了杨子城,但他人已死,若非你狗急跳墙,我们至少还得两日功夫才能确定凶手的行凶动机,你如何知道秦大人不是你生父的?

夜风呼啸,寒意迫人,秦耘在塔楼内深吸一口气,语声也悲凉起来,“说来可笑,我是秦氏嫡长子,但我自小便不得秦图南喜爱,起初,我只以为是我做的不好,后来我三岁开蒙,日日苦读,为的便是往后能挣个功名,好延续秦氏门风,得秦图南爱重,可我没想到,我还没过乡试,便于十岁那年,彻底地断了科举入仕的梦……

姜离忍不住问:“你是说你断腿的意外?

“意外?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意外?

秦耘字字铮然,又满是恨意道:“那日秦图南带着我们几兄弟出城秋猎,我的马术不差,坐骑马儿也是我亲手养大,可那日也不知怎么,马儿刚入山林便发了狂,后横冲直撞,又将我掀了下去,我跌滚下去,腿撞在林间利石之上,当场便痛晕了过去,那山林极远,等将我带回城内便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冷笑一声,“我断了腿,我母亲悲痛欲绝,可秦图南无一点儿悲痛,反而把两个庶出的兄弟记在了我母亲名下,当时我便在想,世上怎会有如此冷血的父亲?难不成我是捡来的吗?我问母亲父亲为何不喜欢我,母亲连连哀叹,只绝望地望着我,直到十二岁那年,我无意之中听到了母亲和亲信宋妈妈的话,这才知道了原因,原来……我根本不是父亲的孩子,我母亲本有个未婚夫婿,却不想那人出了意外死在了赴任的路上,而我,不过是我母亲和那人早先私定终身而来的遗腹子——

“当年秦图南贪图我母亲美色,更为了借袁氏之力,明知我母亲已有两月身孕,仍

许下重诺,道并不介怀我母亲有别人的骨肉,还愿意帮忙遮掩,我母亲信了他,嫁给了他,袁氏更是倾尽全族之力扶植他,可他得势不过两年便露出风流本性!”

秦耘嘲弄道:“也是,一个大男人,为了权势能养别人的孩子,又怎么会对我母亲真心相待?但我又做错了什么?!”

秦铭眼见裴晏听得清清楚楚,立刻道:“大公子!这些旧事你如何清楚?当年你年纪太小,那意外真的只是意外,老爷虽然知道您不是亲生的,但从未想过让您断腿啊,这二十多年,老爷真心当您是长子,他对您好歹有养恩啊……”

“养恩?”秦耘语声愈发癫狂,“本来一开始我也当是意外,可当年我的腿养好之后才得知,那日同去秋猎的随从都被秦图南发卖了出去——”

秦铭忙道:“那是因为老爷迁怒于他们,觉得他们没有照看好公子啊!”

“迁怒?!”秦耘冷然笑起来,“真是嘴硬啊,如果我没有找到当日饲马的忠伯,只怕就信了你们满口胡言了,忠伯被发卖到了衢州,日子过得十分艰难,他在秦府饲马十多年啊,你说他怎么能不怨怎么能不恨?!”

秦铭大为震惊,“大公子何时找到他的?”

秦耘轻嗤,“裴大人,你看到了吗?这就是秦府养出来的下人,秦图南为官多年,在长安尚守规矩,但到了朔北,其人贪……”

他似乎是想揭发秦图南贪赃枉法,可说至此,话头忽地一顿,又话锋一转道:“他断我之腿,是不想让我以后得了功名,占稳了秦氏长房嫡长子之名,到那个时候,整个秦氏便在我的手中,待我做了秦氏家主,以后的秦家子子孙孙,流的都是蒋氏血脉,他怎么能忍?即便我那日没有断腿,他也多得是法子对付我,他也知道我不能死,我母亲还活着,袁氏还有可利用之地……”

他似乎觉得荒诞极了,又嗤嗤笑起来,“他本以为我断了腿,人也应当废了,以后府里只当养了个闲人,也没什么打紧,起先半年,我的确消沉颓废,可当我知道了一切真相,又见我母亲为了我对他低声下气,袁氏更对他倾尽所有,我怎么能忍?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自己的贪欲而起,是他自己背信弃义!”

裴晏听至此,扬声问:“你十一岁知道真相,到如今忍了十三年?”

秦耘哼道:“不然呢?我母亲是他夫人,后来袁氏也失势,我母亲不能被休弃,而我做了秦氏嫡长子多年,难道要落个断腿私生子之名?秦氏的庶务寥寥,当年秦氏没落潦倒,还是我母亲足足带了三十万两银子的嫁妆,才让他有银钱

打通官路,当我说想要从商之时,秦图南没有放在心上,但他没有想到短短四年我行商便闯出了名堂!”

“看我在商道上有模有样,他起先并看不上,商贾之流卑贱,哪里比得上他心爱的三公子?可直到去了朔北,眼见我利用他的声名让朔北遍布秦氏商号之时,他方才慌了,秦柯之辈许能入仕,但注定难有大成,而我若成了一方巨富,往后的秦氏是谁当家作主还说不好,于是,他开始打起了生意上的主意……”

秦耘惨笑道:“我即便早就未拿他当过父亲,可这些年我为了秦氏的产业东奔西走,几乎是呕心沥血,我做这些,不过是想坐稳秦氏大公子的位置,不要落个惨淡下场罢了,可惜,可惜他看不得我比秦柯显赫,他要把我的心血拱手让给秦氏旁支,以此来架空我!”

秦耘像说到痛处,如困兽一般嘶吼,“从我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刻起,我便明白这辈子只能靠自己,后来我披肝沥胆经营商道,也让秦氏沾了不少光吧?但我最恨的,便是我一退再退,别人还要夺走本属于我的东西!凭什么?凭什么只能他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该死,他当真该死!”

裴晏看向秦铭,“可有此事?”

秦铭眼神簇闪道:“秦氏旁支几府人丁凋零的不成样子,老爷当初,只、只是想扶持秦氏罢了,没有说过架空大公子……”

秦耘听得发笑,“裴大人,你听到了吗?这便是秦府之人,他们各个道貌岸然颠倒是非,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好东西!”

裴晏凤眸微眯,“所以你回了长安,想利用秦大人对沈涉川的恐惧,将谋杀之事嫁祸在沈涉川身上?”

“秦图南此人,自己做了亏心事便怕鬼敲门,这么多年了,他连与侍妾欢好,都要让那些人守在外头,我曾经不止一次想过,沈涉川快点来吧,快点来报仇吧,只要他一死,我是秦氏嫡长子,秦府便归我所有,到时候,我要让秦氏世世代代都流蒋氏的血脉,我要让他到了地底下也死不瞑目——”

秦耘字字疯狂,又怅然一叹,“但可惜啊,沈涉川不知是不是死了,竟然这么多年都未来寻仇,我好生失望,既然他没来,秦图南又把我逼到了这个份上,那我就替沈涉川把这个仇报了,他来无影去无踪,反正也不差这点儿罪名,借他之名岂不正好?”

秦耘已是失控,他叱骂的快意,姜离却陡然提起心神,她喝问:“你说他做了亏心事?莫非他真的对不起沈涉川?”

裴晏眉峰轻扬,急速地看了姜离一眼,这时秦耘“呵呵”笑起来,“当年沈家出事之时,正是在我

断腿养伤之时,他做为刑部侍郎,如何刑讯沈栋,如何抄家沈氏,我都有耳闻,要知道他这些年来,在官场上有多少见不得光的勾当,你们只需去他的书房里搜,总能搜到一些见不得人的名册、书信之物,到时便知我说的是真是假。

姜离心头大动,正要再问,一旁秦铭却哽咽着开了口,“大公子,那些从前的旧事,是是非非已经说不清楚了,但事情还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无论如何你先放了三公子,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挽回的余地?秦耘似笑非笑道:“秦管家还是喜欢把别人都当傻子,到了这一步,哪里还有挽回的可能呢……

裴晏这时道:“秦图南若真似你所言,有颇多枉法之行,而你若愿意帮衙门作证寻其罪证,那你的罪过便有减轻的可能。

姜离正在想如何探问更多内情,裴晏这一言听得她瞳底微亮,当着众人是不可能就沈家的案子深问的,但若是秦耘愿做人证,那探查旧事便简单了许多,至于秦图南和秦桢之死,此二人上梁不正下梁歪,又有何好惋惜?

然而秦耘笑的更欢了,“减轻?裴大人是说饶了我的性命?还是说给我留个全尸?两条人命,我还没见过谁背了两条人命能免除死罪的。

裴晏凛然道:“你既然能忍十三年,今日又何必做出这等狗急跳墙之行?若你愿就秦图南和秦桢之死认罪,再想法子戴罪立功,饶你性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秦耘长叹一声,“裴大人说这话我相信,但可惜当年事发之时我才十岁,并没有见过直接证据,这些年我虽有意打探秦图南为官私隐,但他极有防备,我除了知道他有留存书信和名册的习惯之外,也不晓得他还有何罪证。

说完此言,他又森森道:“说我狗急跳墙,我倒也认,你们既然查到了杨子城,那当年的旧事很快便被暴露,到时候我插翅难逃,难道我要把我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家业,全部留个秦柯这个酒囊饭袋吗?我宁愿秦氏乱做一图,到时候这一注无主大财自然会被抢夺一空,总之,我不能看着秦柯坐享其成……

秦铭一听此言更是发慌,“大公子!三公子与你虽不是亲兄弟,可你们到底一起长大也有情分在,当年的事与他无关啊!

秦耘哼道:“你要我把偌大的家业,留给这个和秦图南一模一样的好色之徒?秦管家,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得什么心思,秦柯是秦图南唯一的血脉,你想给秦氏长房留个种,你可真是忠心事主啊……

他说着又道:“裴大人,秦图南官场上的事,秦管家必定知道的

一清二楚。”

秦铭冷汗盈额,正要辩解,一旁的章平连滚带爬过来,“大公子,求求大公子对三公子网开一面吧,三公子这么多年并没有害过大公子不是吗?”

叫余庆的小厮早一脸哀莫大于心死地瘫在地上,章平却急切地为秦柯求情,秦耘听到他的声音,似乎有些惊讶,“章平,你有怎知他没有害过?”

姜离看向章平,见他急红了眼,便想到那日秦府之中,秦柯一眼看出他又受了秦桢之罚,而章平此时也道:“小人不知道他有没有害过您,小人只知道,在小人被二公子折磨之时,只有三公子帮过小人,求求你高抬贵手放了三公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这么多年过的辛苦,便全当是为自己积德啊大公子!”

秦耘笑起来,“积德?难道事到如今,我还想着积德入极乐吗?我杀了人,造了孽,就算是下地狱我也认了,但该死之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秦铭见章平如此也颇受感动,又求道:“大公子,你说,你如何才肯放过三公子?他是无辜的,当年的事与他无关啊——”

秦耘狠笑起来,“有关无关有什么要紧?我知道你们会找来,我等到现在,就是为了死前好好说一说我这些年受的苦楚,顺便再揭一揭秦图南这个衣冠禽兽之辈的嘴脸,裴少卿在场,可千万好好查一查!”

听他话锋不对,裴晏立刻看向冯骥和卢卓,他二人心领神会,忙不迭往茶坊摸去,可就在这时,塔楼上的灯忽然亮了——

一盏油灯照出两道身影,轩窗之后,秦柯一袭靛青衣袍,被绑住手脚堵着嘴巴,人直挺挺地站在窗前,面上满是恐惧,秦耘着月白大氅站在他身后,还是那副颓唐模样,他长相身量不算差,此时与秦柯只露上半身,打眼望去无人能想到他竟是个残疾。

秦铭见他亮了灯,立刻大吼,“大公子!饶了三公子吧!”

章平也撕心裂肺道:“三公子——”

如此喊叫着,秦柯更是害怕,而卢卓和冯骥已经摸到了茶坊之前,可不知怎么,二人同时顿足,似乎那房内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秦耘高高在上看着这一幕,微微一笑后,又一瘸一拐地拖着秦柯往屋内退,一边退一边道:“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人是我杀的,我最后的请求是请裴大人莫要为难余庆,留他一条性命,我也只对不住他了,其他的一切因果报应,就此付之一炬吧……”

“炬”字刚出,只见秦耘将手中油灯往上一抛,明亮的灯火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又“砰”地一声落在地上,众目睽睽之下,火舌

轰然而起立刻便将他二人身影吞没!

裴晏面色大变立刻飞身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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