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 32 章

商桑默了片刻，能够如此，自然是最好。

商桑悲哀的想着，自己好像自重活一世以来便成了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什么都不住往最坏的方向想。

所幸一夜过得委实很快，几个时辰后过后就能得知答案，她还等得起。

太阳升起又落下，援军没有出现，粮草也是。

燕山不敢相信，质问药童是不是看错了。知不知道谎报军情是个什么下场，药童信誓旦旦，他看得分明，他在云溪村遇到的那些人身上穿的就是本朝军队的服饰。

“就跟你身上的一摸一样嘛，你说不是援军那是什么。”

一旁沉默的商桑突然开口，她的声线不低也不高，不知怎的音量不高的时候总显得哀伤。

“是北苍的军队。”

药童得到支持，挺了挺胸，音量大了几分。

“我说的嘛，不会看错的。”

燕山一愣，转过头又对药童骂道。

“郡主你别听他胡说，这样大的事情也敢乱讲，看我罚不罚你。”

“是北苍的军队，可惜不是援军。”

商桑冷笑，她明白了，为什么...那卦象为震像...她只当让父亲不再负伤上战场就能化解......

两人的争执声戛然而止，不约而同地转向商桑。

“郡主这是何意。”

燕山心头大震，挠了挠头，心道完了，郡主饿得神智都不清明了。

商桑向父亲的营帐中走去。

“援军没来。”

商南北没有抬头，只是点了点头，两个人之间隔着一片寂静。

“我的意思是援军没有来营地，这里没有援军，也没有粮草。”

“许是小河看错了。”

“父亲，小河没有看错。”

小河是那药童的名字，商桑来到营中，不知他名姓，见大家都这样叫便同大家一同叫了。

商南北猛地站起身，鹰隼般锐利的眼神望着面前的女儿。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商桑直迎上那目光，父亲越是这样，她的心里越是难言的悲怆。

“小河没有看错，朝廷派来了军队，也带来了粮草，就在几里外的村庄，离这里不过一山之隔，可整整一天援兵都没有到来，父亲，你明知这是何意。”

商南北勃然大怒，脖子上青筋□□，初秋的天竟有汗缓缓留下。

“住口，你胆敢妄自揣度圣意!你......”

他勃然爆发，又骤然冷寂，像是铁匠铺熔炉里拿出来被反复捶打后，在温度升到顶点时骤然放入冷水里的烧得通红的铁块。

“呲”

在浸水的瞬间沸腾，冒烟，水花四溅，而后陷入热量散尽的平和，再翻不起一丝余波。

商南北几乎是跌回了椅子上。

“皇上不会这么做。”

商桑知道父亲心中的复杂，父亲为皇上征战了一辈子，他能够死在战场上，能死在贞狄人的手中，偏偏不能这样死去，他不会信，他也不能信。

皇上此举，与诛心何异。

商桑长叹一声，上前一步。

“父亲可知我何故非要留在幽州？数月前我占得一卦，初观震象，此震非独兆吉庆，亦含动荡不安之意。”

她自是放心不下，来到幽州，果见父亲手臂重伤。

“我原以为这便是卦中之意。不欲父亲亲征涉险，及至九三，爻象愈显复杂。爻辞“震苏苏，震行无眚”，表面言行动虽有震动而无灾祸，实则位不当也。”

“此“位不当”三字，便是全卦之眼了。”

商桑言罢长叹一声，点到为止。

“若还是不肯相信，父亲派人一探便知。几里之遥，从昨至今，父亲为何不敢一问。”

商南北一只手撑着头，扶着身下铺着兽皮的椅子扶手，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饮冰，你去看一眼。”

暗处落下一个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商桑觉得沉默的父亲如同一座大雪覆盖的荒山。

一刻钟后，一个带着乌青面具的青年出现在两人面前，但见他双膝跪下，面无表情。

“回将军，却有大军潜伏在云溪村及后面的几个村落，看服饰是北苍的军队。”

“退下吧。”

烛火幽微，商南北

“父亲封地多年，功业日隆，而行无差池，声望渐起，当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之理。自古君臣间逃不过一个忌字，功高震主，非为福兮反为祸起之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商南北却是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主帐中回响，连正中的立柱都晃了几晃。

“功高震主，好一个功高震主。皇上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皇上......”

商桑看着父亲的痛苦神色，尾幽光闪过，心中已有一个念头升起。若是皇上惮了父亲手中兵权，要至他们于死地，那便怪不得自己眼中看不见忠义二字了。

“父亲，事已至此，我们绝计不能再坐以待毙。天道无亲，常与善人，若人君不仁，岂可终守？不如......”

忽然听到帘子响动，商桑警惕的看向门口。

“谁在那里？”

萧良阔步走进帐中，先是看了站在一旁的商桑，又看了一眼大笑的商南北，皱了皱眉头。不自觉地伸出手，直到温热的吐息扑在指尖，竟是没有控制住想替人拭泪，萧良如梦方醒般收回了手。垂着的手指蜷了蜷，最后紧握成拳。

“哭什么。”

商桑垂眸，一滴泪滚落下来，脸上凉意隐隐，方知自己原是落下泪了。

未等商桑说话，便见定北侯提了架上七星龙雀宝刀冲出帐外。

“那又如何，我商南北死也要战场上，今日就当是为了我幽州的八万百姓而战......”

萧良见如此情状，心下以猜到了七八分。

“父亲......”

商桑大惊，想拦着他，下一秒，被人捉住了手腕。

商桑猛然回头，见站在自己身后的萧良将身一侧，将自己的去路拦了个结结实实。

萧良中指和拇指相扣，二指便将眼前人细瘦的腕骨环住，将人牢牢扣在身前，眼前人本就偏瘦，到幽州后更是清减得厉害，风来恐欲吹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