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北拓
第三日傍晚，马车已行至虢州，此乃京城郢都与关州中间最大的城镇。
此次出行，陛下一路都未显露身份，不过玄冥司密卫各个走南闯北，自是知晓哪里的客栈最为便利隐蔽，选了个不显眼但又舒适无比的两层客栈，名曰“云影客栈”。
在客栈留宿之时，总是桑姝丹独住一间房，四个女密卫护卫着陛下另住一间。
每晚从涔沅房里背书回来之后，桑姝丹总是手心通红，每日五篇的数目，倒是至多两个时辰就能背完，可那些后人的注释，诘屈聱牙，翻译起来生涩地要命，哪怕涔沅会给她通讲一遍，她也总背得磕绊。
“‘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这句到底是何意思。”指节扣了扣桌案，涔沅侧坐在榻上，声色俱厉地在教习她。
“做，做了善事也不一定会得到名声，做了恶事也不一定会得到惩罚。”站得板直，女子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的脸色。
“……手是不能再打了，那就跪在这榻上背，注释懂了，翻译也教了，我看你今日是心思不在这里。”
无言以对一刹那后，长指往身侧微微一点，涔沅勉力平心静气道，他倒要看看那每日清晨出现在她房里案上之花这事儿，她会何时才跟他讲。
长出一口气，桑姝丹未辩驳一句便跪在矮桌另一侧，她算是看清了，其他事或许还有的商量，涔沅教人的时候，当真是说一不二，她要是敢说一句，他定会让她跪到冰凉的地上去背。
涔沅是何等人也，他必然看出了她从那夜之后偶尔间的面露忧色，只是要赶路，他的寒疾又来势汹汹，不禁咳嗽，更是发起低烧，这样的境遇下，腾不出空来细说她这些小心思。
若涔沅不先举证，桑姝丹也绝不会率先提起贺吉给她送花一事，她虽暂且未想明白贺吉的立场。
她见他，总共就这两面，从赌场见他到他夜闯涔府威胁她杀掉涔沅。可他威胁她的时候用的也是刀把，最后也不给她下毒，这句话仿佛只是个玩笑，如水般流过二人间，全然不作数，总之，贺吉给她一种世外之人的无害感。
翌日清晨，那圆桌上照旧放着一朵橘红小喇叭似的忍冬花，又是用琉璃吹得。
忍冬花是西域特有的花种，俗名金银花，常常用来入药，根茎花叶都十分细长，连完整采摘都十分困难，可这琉璃吹出来得却色泽匀称，茎叶分明毫不黏连。
要是拿到集市上卖，卖个十两银子肯定不在话下。
不过……两道好看的眉拧起来，桑姝丹婆娑着这花，忍了又忍，才没将它扔出去。
昨夜她强忍着困意，假寐一宿，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只有偶尔传来的风声，她的心未曾平静下来过，直至清晨才昏昏沉沉睡了半时辰，睁眼桌上便又有了这花，真不知贺吉他何时来过。
这样的本领，怕是去宫里偷个玉玺都不在话下吧。
“唰”地一声，桑姝丹冲到窗户边将其打开，目光锐利地在门外不远处的树上和房间上下扫视了两圈，左右房间里住着的都是玄冥司密卫，贺吉要是想进来，最有可能的路径便是门外这棵大桑树，但树上此刻空无一人。
她不甘心，要不是此时其余人马都已起床洗漱，桑姝丹定然要跃上房顶俯瞰这一片儿，寻找贺吉的踪迹，她不想跟涔沅透露贺吉之事，不代表她容许贺吉这么跟她打哑迷，真是烦人。
明日，明日她继续抓他，女人正要甩上窗子先去洗漱，冷不防视线远处东北那侧似乎闪现了一抹蓝色。
“晨好。”窗内如画框，将贺吉圈起其中，薄唇默语，蓝衣蓝眸是整好的水天一色，长而葳蕤的发依旧披在肩上，挑了挑眉毛，贺吉深刻俊朗的面容如冬日高山上的一株蓝雪莲。
呵，这女人气鼓鼓的样子到是可爱得紧，像个孩子。
相距不远的酒楼之上，被抓住的贺吉却没有丝毫惊慌，他咧嘴一笑，露出净白的齿。本来他没事的时候的确会爬上客栈外的大树，悠哉悠哉地看着房间里的桑姝丹的剪映，不过云影客栈这棵树距离客栈太近，不好脱身，他放了花便走远了一些。
女人的眼眸死死地锁定他，实则有些不知所措，这样的贺吉，若是他想躲，自个儿是必定找不到的，他此刻现身必然不会只是为了逗她。
正在她愣神的瞬间，涔沅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客栈楼下马棚处，他也是晨起，满头青丝未束，冷冷看了窗中的她一眼，便策马往贺吉所待着酒楼疾驰而去。
“起了?”桑姝丹正关心着事态进展，门外却响起少女清淡的嗓音，是陛下！
“小姐。”她慌忙跑去开门，好险，差点儿没改过来口，随着陛下的这一行数十人中，她是最无用的，若是连这些小事都记不得，就太废物了。
门外，少年女帝神色淡淡，身后侍女端着餐盘：“没什么大事，只是想你跟我一起用早膳。”
“小姐，可他刚刚。”洛玉明看起来一副毫不担心的样子，要是搁在平常，桑姝丹也不会担忧，可他的寒疾。
“不急，用完膳再去观战。”陛下施施然坐下，笑道。
“观战?”
天还不亮，第四日便在以这意料不到的场面中开场。
酒楼之内，贺吉早就跃上房檐，屋里打不开，不够过瘾，他微微一笑，大手一展，摸出腰中卷着的长鞭。
这鞭子通体乌黑，约有一人之高，鞭身由坚韧的熟牛皮精心编制而成，纹理细腻，散发着刚硬之气。
手柄处缠着细密的防滑丝线，握在手中，沉稳而舒适。鞭梢极细，如灵蛇之尾，挥舞间如闪电般迅疾。鞭身上间隔镶嵌着几颗黝黑的金属铆钉，不仅增添了几分冷峻之美，更让它成了了伤人的利器。
蓝衣男子敏锐地察觉到了涔沅的靠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羁的笑容。他纵身一跃，从客栈房顶往旁一月都，手中长鞭一抖，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待翻身下马，涔沅早已拔剑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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