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卦生两仪(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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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风沙里,长城雨雪边。
在那日祭祀时胡地迎来了久违的雨水滋润。
“人醒了!快去禀报给金将军!”
模糊的人声在耳边越来越清晰,楚越只觉得浑身清爽,却没有多少力气。
在昏迷了三天后,楚越醒了。
之前的那种干渴还是没有消退,楚越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嘶哑。
“水,水……”
她略微一动,就发现了端倪。
之前被卸掉的下巴被复位,而且薄薄的锦被之下,她的手腕脚踝皆被绑带扣住,丝毫无法动弹,只能瞪着眼睛,盯着头顶垂下的纱幔。
“姑娘,您醒了!”
一名小丫鬟掀开帘子,手里端着药碗,轻声唤道。
“姑娘?”
楚越声音依旧沙哑,嗓子如冒烟般刺痛,“你们这里可是下了雨?”
丫鬟被他直呼其名的行为惊了一瞬,赶忙回道,“是,姑娘说的没错,下了雨,一直没停。”
楚越早有预料,并无多少惊讶之色,“果然,否则你也不会称呼我为姑娘。”
“金将军说了,姑娘身体虚弱,需要补养,让奴婢侍奉您喝药吧。”
楚越没说话,懒得理睬她。
丫鬟静了片刻,将楚越枕下垫高了些许,端着药碗走近。
楚越瞥了她一眼,冷笑,“你不会是想灌我吧?”
丫鬟怔了一下,“金将军吩咐过,您有可能会不配合,奴婢可自主行事。”
“你先放开我,我自己喝,还有,我要喝水。
“金将军交代,无论如何不可松绑,还请姑娘见谅。”
丫鬟说着,拿着勺子舀了一口水,递到楚越唇边。
楚越自认算是个,此刻境遇如此,她也就从善如流的喝了下去,只是怎么都觉得别扭。
等丫鬟喂完了水,又拿过一旁的汤药,楚越怎么也不想如此任人摆弄,她撇过脸,避过了她送来的勺子,微微皱眉,“我怕苦。”
丫鬟笑道,“姑娘,这药不苦的。”
“好吧。”
楚越无法,只能又顺从地张开了口,却在丫鬟凑近喂药时,偏过头将丫鬟的手往旁边一撞,丫鬟顿时一惊,手中药碗掉落在地。
“啪!”的一声,药汁四溅,药碗摔了个粉碎。
金将军走进屋内,看着地上碎成渣的瓷器和洒落一地的药汤,面色阴翳,“怎么回事!”
丫鬟看着金将军面色如铁,登时吓坏了,她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楚越冷哼一声,转向金元鼎,懒洋洋道,“是我干的,与她没关系。”
金元鼎眯起眸子,阴沉沉地扫了楚越一眼。
他在桌案后坐下,吩咐道,“收拾干净,再去熬碗药来,我在这看着喝。”
有金元鼎在一旁坐镇,楚越没再搞什么动作,乖乖喝了药。
夜半时分,窗外一片幽静,夜风湿润带着草木香。
藏在枕头下的一块碎瓷被楚越叼在嘴里,缓缓蹭到了手腕处,磨开了绑缚,紧接着是左手,脚腕……
说来她还得谢谢金元鼎的“大发慈悲”,若是铁链加身,她是插翅难逃。
楚越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制造出动静,将屋外的守卫引了进来。
守卫手持灯笼,刚踏进房门,被从天而降的梁上刺客用碎瓷抵住了咽喉,锋利的刃口刺痛了他脆弱的脖颈。
楚越将人打晕,迅速换上守卫的衣服,准备潜行离开。
夜色朦胧,胡地静谧无声,只剩下偶尔的木柴爆裂声。。
楚越爬上一处高地,目光远眺。
胡地宽广,黄沙遍地,并无多少遮掩,唯一能藏身的地方就是虎牢山的祭祀台。
楚越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在心底默默记下了方位。
守卫来回巡视,戒备森严,无论从哪个方向出去,都必定会惊动巡逻的侍卫。
下一瞬,远处亮起火把,隐约传来嘈杂之声,不过呼吸之间,亮光竟已连成一片。
“这么快……”
楚越皱起眉毛,迅速躲入暗处,隐藏在一处营帐之后。
金元鼎也出现了,身侧两名侍卫正低着头向他汇报些什么。
他挥了挥手,让他们继续搜寻,目光却陡然一转,朝楚越的藏身处望了过来。
那双眼锐利逼人,楚越瞳孔骤缩,下意识屏息凝神,一颗心瞬间被抓紧。
然而金元鼎很快滑过了目光,似乎刚才的激烈交锋只是她单方面的错觉。
楚越松了一口气,却见金元鼎接过手下人递来的弓箭,拉满了弓弦,箭尖一抬,竟直直对准了她的眼睛!
金元鼎脸上挂着轻蔑的笑,似乎在嘲笑楚越的愚蠢。
两道目光交汇,空气都仿佛在那瞬间凝结成了冰。
楚越心脏砰砰跳了起来,握紧腰间抢来的刀柄,暗暗蓄积力量。
弓弦被拉成满月状,金元鼎松开指尖,“嗖”的一声,箭矢破空而至,直冲楚越面门而来。
几乎同时,楚越脚下一蹬,猛地跃起,躲过箭矢,手中举刀,刀身盛着月华,朝着金元鼎狠狠劈下。
金元鼎身子一闪,踢向楚越的手腕,进而长弓一旋,用弓弦绞住了楚越的脖颈。
楚越不得不丢下刀,伸手挤入脖颈与利弦之间。
她袖中还藏着穆羽送她的匕首,然而那弦丝坚韧,不知是何所制,竟然割不断!
银白的弦丝逐渐染上朱色……
金元鼎收紧弓弦,将楚越拽进怀里,声音落在楚越耳边,“想跑,本将军不是告诉过你,这西楚,你是回不去了。”
“我去哪里,用不着金将军操心。”楚越从嗓眼缝隙里挤出这句话,毫不夸张,若是再对峙片刻,她就会窒息而亡。
“你放心,我不杀你,你也不用费尽心思跑,若是你愿意,我们可以谈谈。”
恰到好处的,在楚越即将窒息时,金元鼎松了弓弦,楚越也终于得了喘息,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眼前已是模糊一片。
“把她带回去。”
金元鼎抱着手,目光平静,而楚越的狼狈却是让他尽收眼底。
……
天光渐晞,又是一日的日出月落。
昨夜折腾了一番,楚越还是被金元鼎抓了回去。
这一次束缚的绑带成了冰冷的铁链。
床上铺着柔软的绸缎锦褥,塔炉里的熏香有呼吸地流淌着。
楚越坐在床上,似是认命的扯了扯那锁链,难道她要一辈子困在这里吗?
不,她不能!
她要回去!
可跑是行不通的,那她就得另想办法。
昨夜金元鼎说的那番话在楚越心里计较了半晌。
以她对金元鼎的观察,他肯将自己从奴隶堆里拔出来,那就是有所图谋。
也就是说,对金元鼎来说,她是有利用价值的。
既然如此,她不如顺水推舟,从长计议。
此时房门被推开,“吱呀”一声打破了宁静。
“怎么样,可想明白了。”
金元鼎一进屋便从善如流的坐在了楚越的对面,音色还是那般冷硬。
“想明白了。”
楚越尽量做的挺直,然后等着金元鼎的下文。
“聪明。”
金元鼎很满意楚越的回答。
“不知金将军想和我谈什么?”楚越也不废话,直接问出问题所在。
“你能预测雨势,据我看来,你的本事不止这些。”
“金元鼎果然慧眼识珠,我确实不止这点本事。”
楚越毫不推拒金元鼎对她的夸赞,眼里满溢的是极度的自信。
“你可否告诉我,你是怎么看出会下雨的。”
“这个啊,我不会说的,若是让将军学会了,我可就没什么价值了。”
“你倒是真聪明。”金元鼎一声嗤笑。
“多谢金将军夸奖。”
“废话不多说,本将军想让你留在这,用你的本事帮本将军复兴金氏。”
金元鼎也不绕弯子,直接提出他的要求。
“哦?”
楚越一挑眉,果然,和她预料的差不多。
“你留在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将军不会亏待你的。”
“是,金将军自然不会亏待我,可我也想知道,除了这些,金将军还能应允我什么?”
楚越进一步试探。
“除了让你回去,什么都可以。”
金元鼎自然也知道楚越心里打的算盘,但他的底线不容更改。
“好,我明白了,也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还真是求之不得。”
楚越了然一笑,这个金元鼎还真是不好对付,稳住他是当下最要紧的,于是她又接着道,“金将军如此看重我,我得先送金将军一份见面礼,且这份见面礼,正是你们现在最需要的。”
“水和金?”
金元鼎面带疑色,他们寻找水源多年,总是没有长久的水源。
再加上当年退出中原时太过狼狈,连复兴金氏的资本都不够。
可眼前的女娃娃却如此笃定的要送他一份见面礼,且这份见面礼正是他们苦恼多年的水金之事。
是该说她足够自信,还是说她只是信口开河。
金元鼎也有些拿不准了。
“怎么,金将军不信?”
看出金元鼎的迟疑,楚越也不露怯,反而更加自信的说道,“胡地乃是沙漠,金将军之前沿着人经过的痕迹寻找水源的法子也没错,但据我所知,在你们到来之前,胡地鲜有人烟。
据我观察,这里的地形是一面低呈簸箕形的地区,且是低洼地,这很可能有水源。
您若真的信我,便派人好好找找哪里有芨芨草,日出日落时跟踪骆驼的行迹,又或者是根据鸟群盘旋的方向的去找。
如果运气好,遇到干涸的河床,可以在两山央一沟的河床或者河道转弯处外侧的如果往下挖有发现潮湿的沙子,这就离地下水源不远了。”
楚越对着金元鼎侃侃而谈,一番分析有理有据,这让金元鼎心下信了七分。
“好,本将军信你,若找不到水源,你便去那祭祀坑里吧。”
“好。”
楚越丝毫不惧金元鼎的威胁,神情松弛,“金将军,我累了,劳您出去,我要睡觉。”
说完,她也不管金元鼎是何脸色,直接往床上一躺。
金元鼎自然没兴趣看楚越睡觉,他立马迈步离开,之后便吩咐人按照楚越说的去寻找水源。
……
“嘿,这天是要下雨啊!”
雍州城的城外渡口,行路之人三五成群。
冯二放下手中的活计,倚在船舱中看棚间的泛红的天空。
“这位大哥。”沈爷问道,“从雍州去豫州要多久?”
“大概……三四天吧。”
冯二见二人打扮不俗,心里有了计较,没等他开口,那船头儿放下烟枪,露出满口的黄牙,缓缓道,“两天半。”接着又补充道:“去豫州顺水,时间比回来要短得多。”
“多谢。”沈爷点了点头,又折身走回了岸边。
“先生。”
沈爷低头,“方才那位船家说,从这里乘船到,只要两天的时间。”
“是吗……”
青莲先生抱着琵琶,身着浅色轻衣,袖口绣着花草纹样,襟前隐约是一朵小小的青色莲花。
她虽已过而立之年,鬓角却依然垂发。
却不知佳人年华为谁老去。
“要开船了。”张二伸出头来招呼两人。
“梦溪,我们走吧。”青莲先生收了琵琶弯腰上船。
甫一上船,船工们立刻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打量着来人。
毕竟二人衣着打扮不俗,任谁都会多瞧上几眼。
“干活,开船!都傻愣着干啥!”
船头儿从舱外走进来大声喝道。
船工们对视一眼,觉得似乎是自己一家的生计要重要些许,于是都回身干活去。
“小冯!”
“哎!”那冯二应了一声。
“快去买些东西,今晚得多加点饭,别忘了买肉!”
看着冯二跑远,老船头继续道:“伙计们,咱们江上开饭,大家加把劲,别误了工……”
忽然,那老船头停下了打量青莲先生二人的目光。
微微一滞。
然后他抬起衣襟擦了擦烟枪,弯腰对着长长一揖。
“这是……干什么?”沈爷扶起老船头,皱眉道。
老船头让开沈爷的手,低头不语。
“头儿他……”
“你们看,就看女的的衣襟……”
“啥?怎么了?那个标记……啊……我见过,是……”
“切,还说是跑江湖的,这都不知道。”
“那不是十二楼的标记吗!”
“啊……”
听到这个名字,穿上的伙计们纷纷同老船头一样,对青莲先生作揖。
那老船头忽然抬起头,“多年前蒙故青莲先生相助,保我平安过了黄河……”
“老人家,过去的事了,不必再提。”
青莲先生亲手将那老船头扶起,眼里含着的笑意让人觉得平和从容。
“是,是,先生说的是。”
老船头也是个聪明人,知道他们出行定是有什么事要做,自然不会再多嘴。
“哟,这好景好风的,宋船头,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突然传来一阵轻浮的青年音。
刚回来的冯二打量了满船肃然的兄弟和头儿,看看乌云密布的天空,觉得甚是奇怪。
“有什么事,大家心照不宣,”那人继续道。
宋船头有些愤怒地看着来人,忽见那人方才嬉笑的面容是满脸冰的霜,襟前绣着一束青竹,他张了张鱼缸,终是没在再说什么,转头去船头抽起烟来。
船工们见头儿起身,也纷纷抬头,直愣愣地打量着那人。
那人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一身白色直裾,青色封边,看似素雅,那面料上却有华丽的暗花,一幅放荡贵公子的摸样。
船工们打个哆嗦,暗念道这趟船的客人都不好伺候。
待众人散去,老船头才给几人安排了房间。
青莲先生道了谢,吩咐沈爷在房中等候,来到甲板上寻了那青年说话。
那青年便是豫州淩成城主的公子,也是多年前青莲先生遭难时伸出援手的恩人的儿子。
一江清水悠悠,有些人,有些事,总得去办。
……
日子消磨而过,因为金元鼎的吩咐,楚越确实过了几日舒心的日子。
只是那烦人的铁链始终不曾解开,除此之外,楚越倒是还算满意。
不过她心里更惦念的是金元鼎是否找到了水源。
当真是心里想什么就来什么,楚做刚吃完一块糕点,门就被人推开。
进来的,正是金元鼎。
“如何,金将军是找到水源了?”
楚越这话虽是问句,语气却十分笃定。
“找到了,那处水源如今就叫金源河。”
金元鼎的脸上带了几分笑意,看向楚越的目光也多了一分信任。
“在哪里找到的?”
“三十里开外的一处低洼处,骆驼到了那就不走,周边还有不少芨芨草,你说的分毫不差。”
金元鼎言简意赅,三两句就讲清了来龙去脉。
楚越自信一笑,“如何,这份礼物金将军可还满意?”
“尚可。”
“那要是我还能在河里淘到金砂呢?”
楚越持续加码,她就不信金元鼎不动心。
果然,金元鼎松了严肃的面色,“若真是如此,你当可成为我金氏的神女。”
“好,一言为定,明日请金将军带我去那金源河。”
“你又如何敢肯定那金源河中会有金砂?”
金元鼎虽动心,却还是存了疑。
“这个简单,相比较其他东西来说,黄金比重大,所以金砂自然沉淀在石沙中,在河流底层或砂石下面沉积为含金层。”
毕竟从前在新元纪时做的是考古的营生,楚越对于这些还是信手拈来的。
沉吟片刻,金元鼎还是松了口,“好,明日我便带你去,你可要拿出真本事。”
“金将军还是不信我啊……”
楚越佯装叹气,金元鼎也没管她的装腔作势,直接推门离开。
刚走了不到百步,便有太子身边的侍卫前来传话。
“金将军,太子请您去一趟。”
“太子可说了是有什么事吗?”金元鼎试探性的问道。
“太子没有说。”
“好,本将军知道了。”
在去太子营帐的路上,金元鼎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太子此番传召,必定与那西楚的郡主有关。
果不其然,金元鼎刚一进去,太子就直接发了话,“金将军,你提拔出那个西楚的女奴隶是否有些草率了?”
“回太子,属下认为此事并不草率。”
金元鼎一边低头行礼,一边回着太子的问话。
“她毕竟是西楚之人,不知根知底,恐怕是个祸害,金将军可要三思。”
太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身旁为他捶腿的侍女,他伸手轻轻摸了摸侍女的玉脸,声音暧昧,“这才是我金氏知根知底的好女儿。”
“她能预测出何时下雨,太子也是知道的,金源河也是在她的指导下找到的。这便足够了,她又跑不了,师其长技以制其本身,属下有分寸。”
面对太子的质疑,金元鼎不卑不亢,眼神不经意瞪了那侍女一眼,侍女立马低下头,心生恐惧。
“本宫也是怕金将军识人不清,既然是为了复兴金氏,此事金将军便自己看着办吧。”
太子此话说的平静,可其内心却是暗潮汹涌,他巴不得金元鼎此事受挫,否则他的威望也太高了,甚至高过了他这个太子。
长此下去,他该如何服众?
百姓和将士的心中怕是只认得他金元鼎。
“那太子保重,万勿操劳,复兴金氏的指望可都在您的身上。”
金元鼎这话意有所指,他怎么会不知太子的心思。
功高震主,心生防备。
多么熟悉的情形,当年建安帝也是如此。
但凡涉及到王权,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是一个循环罢了。
“金将军也是如此。”太子笑着搂着那侍女起身,随后一同离开。
金元鼎很识时务的行礼告退,这君臣二人的面和心不和也不知会掩饰到何时。
是否又是熟悉的悲剧重演,一切都是未知。
……
船舱外夜风徐徐,好风如水。
舱内青莲先生和沈爷相对而坐,二人面前是已经做好的鱼汤。
沈爷给自家先生先舀了一碗,连同里面的一条桂花鱼,放在她的面前,后开口问道,“先生,不知淩成城主这次邀请先生是为了什么?”
“或许只是叙旧。”
青莲先生听着舱外的风淡然道。
“但愿如此。”沈爷低头说道。
不过能让城主的公子亲自相迎,怕不是叙旧那么简单。
二人相谈间,热腾腾的一碗鱼汤,已经见了底。
船行的速度不慢,不到三更便已快离雍州的水路渡口三里之远。
沈爷在船舱内收拾着碗筷,还有他们来时带着的简单行李。
青莲先生则披了月白色哦披风,只身立于船头,看城外风景,目光深静而悠远。
正值盛夏的末尾,来往的人们,都衣着轻便。
此城繁华,水路上船只遍布。
即便是夜色浓重,依然可以看到这城市的热闹与喧嚣。
“先生,让您久等了。”
白日里的那位公子还是那副风流的模样,他走出船舱,对正站在船头,开口向青莲先生恭声道。
“公子好雅兴啊。”青莲先生淡淡一笑,任寒风拂过她的长发,吹卷起她月白色披风。
……
翌日一早,天色尚未全亮,金元鼎鼎就带领数百名侍卫以及楚越从营地出发。
他们骑着骆驼直奔那条新寻得的金源河而去。
而在离开营地的过程中,楚越被黑布蒙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由此可见,金元鼎虽然利用着楚越,其实没有完全信任,依旧小心防范着楚越。
这不奇怪,若非金元鼎如此狡猾谨慎,楚越早就能逃之夭夭了。
小半天之后,一行人来到了金源河边。
而后楚越便开始在众目睽睽之下淘金,过程很简单:先是利用工具挖出河道中的泥沙,而后将泥沙放入木槽当中,利用河水不断的冲洗。
沙子比较轻,很快就被河水冲刷走了,金砂的质量重,则会留在木槽的底部。
自然,这样得到的金砂中掺合着许多杂质,必须用‘混汞法’进一步提炼,才能得到高纯度的黄金!
“将军,是金砂,真的是金砂!”
看到楚越淘出来的一粒粒金砂,侍卫们瞬间沸腾。
当年退出中原,为了躲避北燕士兵的围剿,金氏大部分时间都躲藏在胡地的沙漠深处,要吃没吃、要喝没喝,而且生活环境恶劣,白天热的不行,晚上冷的结冰,还要饱受风沙侵食之苦。
这样的日子他们过了十几年,直到北燕覆灭,西楚建立,他们才开始真正的发展生息。
但说是发展,一穷二白,什么都缺乏的情况下只能最先解决基本的生存问题。
饶是如此,他们也不得不出去劫掠西楚周边的小国和百姓。
谁都知道,长此以往下去不是办法,他们得有自己的水源和收入。
而今年因为太子与金元鼎和西楚进行合作,金氏得了不少物资,有了起色。
如今因为楚越的到来,他们不但在沙漠里找到了水源,还是一条能出产金砂的河流,只要花点力气就能弄到大量金子,进而得到大量物资。
胡地的士兵百姓自然是高兴的。
金元鼎更是难得的喜笑颜开,不过在兴奋之余,他心中仍有一些猜疑:“没想到这河中真有金砂,你确实有几分本事。”
“我早说过金砂沉重,全都沉积在河道深处,又被厚厚的泥沙覆盖着,故而很难被人发现。”
楚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土,并借此活动了一下筋骨。
“嗯,说的有道理,那依你之见,这条河中的金砂储量如何?”
“方才我粗略的估摸了一下,河中金砂的储量极高,不过要想把金沙淘出来,还需要更多的工具和人手才行。”
“人手和工具不成问题。”
“那就好。”
随后,金元鼎示意十几个侍卫将楚越带到一旁看好,楚越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个老狐狸,还是不信她。
接下来,金元鼎又派人去知会太子,让他派人以最快速度在金源河一带集结。
楚越这才知道,胡地的士兵们并不都在那营地之中,还有相当大一部分,分散在了沙漠中的几处要塞上,
一则,分散开来目标更小,可以避免被人找到踪迹。
二则,可以守卫好疆土。
这金元鼎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她输给他,真的不丢人。
而且随着水源和金砂陆续被找到,楚越的心里又涌起一种难以要明的情绪。
无论她是有意还是无意,似乎都直接推动了胡地的发展。
如今只是基本的生存,若是日后加以教化,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或许能实现天下大同。
此念头一出,楚越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
天下大同!
是她与苏珏共同追求的天下大同,那若是他们在此方时空有了作为,那新元纪时代是否能加速到来?
楚越倚靠在一处大石上,面上虽是平静,心里早已波涛汹涌。
说到教化,她的苏珏最是擅长。
可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她不知他现在是否过的安稳。
她敢肯定的是,西楚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她很怕这件大事会牵连到苏珏。
思及此处,楚越的眸色暗了下去。
十三,你现在安康否,我真的很想你……
思念一但决堤,那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不远处的人声嘈杂,热火朝天,楚越完全将其无视。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苏珏的一颦一笑。
还有那日启程时的温热一抱。
如今想来,真是恍如隔世。
另一边,太子在听到汇报后,面上也浮现出惊喜的神色。
他虽不满金元鼎,但他仍旧以复兴金氏为重。
至于那些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且容后再议也不迟。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太子派下来一千多人过来淘金,这些人兴高采烈的砍伐树木、打造工具,投入到了轰轰烈烈的淘金事业中。
第一天,淘出了十两金砂。
第二天,十五两!
第三天,二十两!
而随着金砂产量不断增加,金元鼎对楚越的猜疑也在一点点消退。
所以楚越的待遇比之前更好了几分。
之前楚越只是被安排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屋子里,几乎时时刻刻都要受到监视。
现在情况发生了转变,楚越被送到祭祀台上最华丽的一间屋子里。
但她还是不得自由,处处有人监视。
暖黄烛光弥漫,一架五弦的古琴静静地躺在檀木桌上,摊开的薄本上是错落的曲谱。
正对门摆放着一扇精美的红木雕刻织锦屏风,远山如黛,近水含烟。
此刻,烛火台上的火焰跳跃着,映照在楚越还有些苍白的脸上。
她静静倚坐在床头,略带湿气的青丝贴在耳侧,裸露的脖颈带着釉质的易碎感,烛光映衬下的眉眼显得温润而柔和。
若是远远看去,真像一个安静的精致的木偶。
屋外来来回回有平常洒扫的侍从侍女经过,他们的低声谈论还是传入了楚越的耳中。
“金将军说屋里的是神女,让咱们小心伺候着。”
“神女?她之前可是奴隶啊?”
“她能预测何时会下雨,又帮着金将军找到了水源和金子,这不是神女是什么?”
“小心伺候就是了,少不了咱们的好处。”
“这是自然……”
一字一句,楚越听得清清楚楚。
神女么?这么快就传开了?
金元鼎还算信守承诺,只是不知这神女的名头能不能让她离开。
楚越打了个哈欠,方才刚吃完送来的烤肉,味道的确不错。
她看了看外头的日光,又是一日消磨。
不知她“身死”的消息到底传没传回去。
若是传了回去,到时苏珏定会伤心欲绝。
想到这里,刚升起的一丝困意立马消失殆尽。
十三,千万要保重……
……
风清气正,是个极好的日子。
青莲先生三人也恰好到了豫州。
豫州,自古便是来往各国间通商的重要城市,所以街上来往的行人不少。
又因为宗政初策的反叛,豫州王奉楚云轩之命,亲自设置关卡。
守护在豫州各处的士兵也都没有半点懈怠,甲胄佩剑在身,护卫豫州的安危。
偶尔有几个身份不明的人经过,都被看守的士兵拦下,没有放行。
那些人只能咒骂几句,然后离开。
此时城门外进出的人很多,面对如此多的守门士兵,进城的人都拿出了一张文书,没有一个轻举妄动的人。
沈爷看清楚那张字书,正是通关文书。
“车水马龙,繁华无尽,豫州王果然治理有方。”
下了船,青莲先生三人向着城门处走去。
他们从雍州而来,身上的衣着自是有些许的不同,于是配着长剑的守城士卒一眼便看出了青莲先生和沈爷的不同。
几个士兵拿起兵器,上前拦住了他们,因为他们二人的面孔也是很陌生的。
一个看似小头目的士兵几步走到他们跟前。
只见面前的女子虽已是年华不再,但身上的气质超凡脱俗,衣着虽然不华丽,却总有一股无法言说的动人风华。
而沈爷本就生的眉目冷峻,身高八尺,又自幼习武,浑身自然有着一股令人敬畏的气势。
一人眉目冷峻,宛如刀锋,一人眉目如画,宛如春风。
而那士兵也有七尺多,不过较之沈爷却还是矮了一个头,又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冷峻气息,那人不得不提起一股气势,高声盘问道,“站住,你们两个人是什么人,从什么地方来的,要进城去干什么?想要入城,你们有没有通关文书?”
沈爷没有说话,一对飞扬入鬓的剑眉,看起来仿佛更加冷峻。
他看了身边地自家先生一眼,后者对他微微一笑,短暂的眼神接触,沈爷便明白了青莲先生的意思。
然而未等沈爷拿出通关的文书,一路跟着他们的公子直接从衣袖中拿出了一块金色的令牌,递进那士兵的眼前。
“糊涂东西,连本公子都认不得吗?这两位是本公子的贵客,放行就是了。”
那公子拿着令牌说道。
守门的士兵自然认得这令牌,是淩城城主公子裴尚轩的腰牌
他正要开门放行,却被另一位士兵用手势止住。
“公子要进城自然没话说,但他们两个还是要有通关文书。”
倒不是这士兵不知变通,只是若真的出现了一时错误,后果恐怕不是他们这样小小的守城士卒可以承受的。
所以此人是尽忠职守,将所有可能都想到了。
“榆木脑袋,难道本公子还会引狼入室不成?”
裴尚轩嘴上气急,心中却暗暗记下了这名士兵的腰牌和容貌。
“公子,我们二人又不是没有通关的文书,何必为难他们呢。”
眼神流转间,青莲先生心里了然,所以她才在此时开口。
沈爷会意,立马递上了通关的文书。
那士兵接过后仔细查看,的确没有任何问题,他没有再加阻拦,开口放了行,“既然有证明身份的文书,如此,你们可以入城了。”
“公子,请带着贵客入城吧。”
裴尚轩故意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青莲先生与沈爷紧随其后。
进了城,街上一片热闹景象,人潮涌动,车水马龙。
青莲先生和沈爷将此城的繁华尽收眼底。
只见店铺和客栈依次排列在街道两侧,果然是通商要地,连铺子和客栈都比别处的地方要多。
此刻,正值晌午,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人潮来来往往。
坊市间,茶肆酒楼林立,形色色的各域商贾,正在忙碌着,热闹非常。
“先生,家父还在府里等着。”
裴尚轩还是那副浪荡公子的模样,他伸了个懒腰,音色疲倦。
“还请公子带路。”
青莲先生温笑着回应。
“走吧。”
……
圣驾即将回銮,九州诸侯也陆续离开雍州城,回到自己的封地。
因为还有些事未处理完,李元胜父子并没有离开。
而苏珏也在冀州王下榻的驿馆中住了好几日。
不过外头的传言倒是不太好听。
因为那日李书珩是用披风裹住的苏珏,没人看见他的真容,只当是世子金屋藏娇的把戏。
两个当事人不在乎这些,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一个人若是太干净,旁人便会觉得他不干净。
适当的“污点”反而更加让人放心。
这一夜从城外回来,李书珩径直回了自己主院中,陆羽走过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世子殿下,郑刚来了。”
“叫他来书房找我”
“是。”
郑刚很快便到了,进门时带上了书房的门。
“世子殿下。”郑刚单膝点地行了一礼。
“那些兵训练的如何了?”李书珩坐在桌案后面看着文书,不轻不重的问了一句。
李书珩没给他看座,他便站的笔直,一举一动都展现出他是训练有素的行伍出身。
“回世子殿下,万无一失。并且前几日我们下山时截获了一批火器,数量不少。”
“做的干净些。”李书珩淡淡的瞥他一眼,语气凝重。
“明白,利索的很。”
李书珩勾了勾嘴角,放下手中的文书,又道:“郑刚,你且知道,这件事若是查出去可能牵连甚广,我们谁都不能马虎。”
郑刚眼睛都不眨一下,跪地便道:“属下这条命都是世子殿下与公子的,自当为世子殿下肝脑涂地!”
李书珩摇了摇头,像是纠正他一般的说道:“你说错了,是为楚国肝脑涂地。”
“郑刚明白。”郑刚从善如流的回答道。
李书珩满意的笑了笑,他所说为天下不假,毕竟王权更迭,风起云涌。
权臣还是乱臣,他都背了。
此时,急急的雨丝划破乌墨天幕又迅速闭合,搅得人心绪不宁。
苏珏解不开那一点疑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当日韩闻瑾说要报仇,宗政初策也说要报仇。
那他呢?
他从来没想过报仇,他的仇也不是楚云轩。
诚然,他现在算计的是楚云轩的江山,这并不冲突。
可宗政无策临死前声嘶力竭的要他报仇,他有些迷茫了。
自从那日行宫事变,围绕在他身上的传言越发多了起来。
关于他最隐秘,最见不得天光的身份似乎呼之欲出。
末帝燕文纯这四个字越来越让他害怕。
再加上楚越没有音信,楚云轩莫名的宠信抬举,一切的一切都太过诡异。
或许……
雨势更沉更大,压着苏珏透不过气。
一个霹雳,紧跟着的就是滚地的炸雷。
常言道“秋月雷,遍地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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