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舍不得
走出永王府的时候,韩厉看似云淡风轻,波澜不惊,实则脚下的虚浮只有自己才知道。
明明救出鲤儿就能确定出自己的身世,萧照说,他与前契丹王有八成像,这身世他已能猜到,只是他从不敢相信。
怎会如此,他一直要找的生母居然曾经就在自己身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的生父居然真的就是耶律安。
先生曾说,做学问有三种境界,先是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然后是多年苦读,浑浑噩噩,迷失其中,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最后才是山穷水尽柳暗花明,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超然物外,物我两忘。
他的身世,居然比做学问还要山重水复,可叹可笑。
亲生母亲将他养大却对所有人说他不是她的孩子,对他极为冷漠,刻薄寡恩,最后连他自己都深信不疑自己的生母只是个无名氏。
母亲的挚爱被他杀了,而舅舅又视他为棋子,利用他伏击他的亲生父亲,使其死在了围场兵变里,而他自己,此生未曾见过生父,对于生父的音容相貌如今也只能从那契丹探子口中探知一二。
他还阴差阳错亲自手刃了一个骨肉兄弟,那个人去而复返只是想带他回家。
身世如此,苍凉无比,可韩厉不知为何,真正感到锥心之痛的却是要拿六经集注去换一个探子的命,尽管见到那探子便能确认自己的身世。
生母,生父,身世,如今真正让他舍不得的居然是六经集注这几部儒经。
此刻他心中竟隐隐期望大皇子能反悔,不换了,那个探子死生他都不问了,李苍雪的书还是由他保存。
他还是曾经的那个书痴韩厉,每日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身世又如何?有母有父又如何,血浓于水,血也浊于水,不过是彼此勾心斗角害人害己罢了,哪有诗书至纯至性可抵岁月悠悠。
如若他真能选,他宁愿生母只是个无名氏。
韩厉失魂落魄地来到质子府,却看见萧照和阿勒齐正奋笔疾书地抄写李苍雪的六经集注。
“不用白费功夫了,抄不完的,李苍雪的所有集注底稿明日便要交给大皇子了,哪怕我们三个不眠不休,最多也只能抄到董仲舒那卷。”
萧照不理他,继续埋头苦抄。
“用那么好的儒经去换一条人命,真不值得,萧兄我想反悔了。”韩厉冷冷道。
萧照停下笔,思虑一番:“代价确实过大,所以更不能让这些经书白白折损了,韩厉,你定要从耶律权手里夺回契丹王之位,方配得上你这一路所失去的。”
“别时容易见时难,不知今生今世可还有机会再见到这些经书。”
“有,韩厉,下次你再见到这些经书典籍便是你挥刀南下入主中原之时。”
韩厉原本动摇的心忽然平静下来,是啊,萧照说得很对,权柄远比诗书重要,民为轻,君为贵,社稷次之。
阿勒齐看着两人一顿唏嘘,总也想不通,拿书去换一条人命,这很难选吗?死物哪有人重要?这些读书人日日口口声声说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嘴上光风霁月,心里还是这般那般舍不得,读书人,好恶心啊。
已到约定时间,大皇子去自家地牢里将鲤儿提出来。
“你很幸运,是这些年来唯一能从这里活着走出去的人。本王和韩厉约定好,只要本王愿意放你一命,他便将本王想要的东西奉上。”
鲤儿不屑一顾,“我不想回去,回去就要没日没夜地给契丹人干活,还不如在你这暗室里呆着,冬暖夏凉,三餐不愁。”
“没想到契丹探子也有中拜骨毒而不忠者,有意思。”
韩厉,萧照,阿勒齐抄书抄到天亮,眼见时辰到了,还是不肯停笔。阿勒齐赶紧将两人手中的笔夺去。
“二位公子,人命关天,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把笔还给我,我还能再抄上一段。”
“阿勒齐,我这句话还未抄完,让我抄完再停笔。”
阿勒齐不理他们,赶紧将那些底稿收拾收拾整理到一处,然后放在书箱里锁了起来。
韩厉只得起身背起书箱赶到永王府。
萧照看着那远去的书箱,不由得悲从中来,难怪李苍雪先生由儒转佛了,人世间有太多难以割舍的东西,不修佛,怎能释怀。
阿勒齐看着萧照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不禁撇了撇嘴,不是我说,至于吗?不就几部破书,送我阿勒齐当手纸我都嫌硌得慌。
萧照将所抄写的纸张整理好后也起身收拾收拾仪容,准备去拜见楼太傅。
应天府书院,楼景谦正容光焕发地喝着糖水,批阅着诸生的文章。
“学生萧照前来拜见先生。”
“恕和,你来得正好,为师我刚看了你的文章,写得甚好,你的天资不输韩厉。”
听着先生的夸张,萧照依旧兴致恹恹,只是说了几句承蒙先生厚爱。
楼景谦看出萧照精神萎靡,眼下乌青,“怎么了,你神色有异,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且告诉为师,为师好为你指点一二。”
萧照无奈,只得说了句:“先生,无大事,只是学生近日不慎丢了件心爱之物,甚是舍不得,茶饭不思,昨夜整宿也无法安眠。”
楼景谦听罢,笑了几声,“我当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不过是丢了东西而已,恕和,或许那物什与你无缘,天地无物的来和去,都有它自己的自在。”
“可学生还是舍不得,心如刀割。”
楼景谦拍了拍萧照的肩膀,宽慰他:“恕和啊,世间物,再舍不得也没用,做人就是慢慢在‘舍不得’的修行中领悟‘舍得’,恕和,你现在的修行还是不够啊。”
“那依先生所言,怎样才能修行好‘舍不得’和‘舍得’?”
“像为师这样便可以了,波澜不惊,心如止水,任尔东西南北风。”
阿勒齐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大谈特谈修行,心中幸灾乐祸,先生,既然你已经修行好了,那世子可就要给您上剂猛药了。
萧照冷不丁地说了句:“先生,韩厉近日患了失心疯了。”
楼景谦:???心中瞬间天雷勾地火万千啊啊啊啊,你说什么,我的爱徒疯了,我百年之后可是要传衣钵给他的,他怎么就……
“怎会如此,他前两日还好好的,怎会如此,恕和,莫要和为师开这样的玩笑。“楼景谦紧握萧照的手颤抖着,良久不肯松开。
萧照似乎是不忍继续说下去,低头不语。
阿勒齐见状上前补了一句,“是的,先生,我们亲眼所见。他突然失心疯了,烧了许多书画,还把你存放在他那的李苍雪先生的六经集注给烧了。”
楼景谦大喊:“什么,你再说一遍,韩厉把什么给烧了。”
“李苍雪先生的六经集注。”
楼景谦闻言,一时急火攻心,支撑不住,居然晕了过去。
“先生,醒醒啊,醒醒。”萧照大喊。
“来人啊,先生晕了过去,快来人啊。”阿勒齐一边掐着楼景谦的人中一边大喊。
应天府书院诸生赶紧过来查看,大家一时不解,先生怎会突然晕了过去。
“我告诉先生,韩厉失心疯了,将先生的珍爱之书全给烧了。”
诸生的关注点却是:“好端端的,韩厉怎会突然疯了。”
阿勒齐插句:“大抵是读书读到走火入魔了,坊间不是有句话不疯魔不成诗书。”
出乎众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依照韩厉那个嗜书如命的性子,每天雷打不动苦学七个时辰,这样长久下去要么疯魔要么就是下一个不输李苍雪的大渊大儒。
萧照临走之前叮嘱好诸生,定要看紧先生,切莫让先生去寻韩厉。
“为何?”
“韩厉如今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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