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莫为囚莺
司所照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莫为莺独自站定在赤乌大街上。
她垂眸看着四分五裂的宝石,感受着周遭行人频频投来的好奇目光,难堪地捂住了脸。
莫家的侍女上前,担忧询问:“娘子……”
莫为莺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哭的。
她早已打定主意,这次回到平宁之后,就和司所照把话都说开,取消两家的婚约。
可当司所照真的和她撕破脸时,她还是会觉得难受。
委屈吗?倒也不是,只是有点失落。
莫为莺低声道:“我没事。”
“陪我在赤乌大街上走走吧,晚些再去拜见祖父。”
莫为莺第一次见到司所照,同样也是在赤乌大街上。
上元春市热闹极了,她不小心和侍女失散,又被人群挤了一下,眼看着就摔在地上。
那时的司所照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拽了起来,还贴心地用自己的身躯挡住来往的人流。
宁顺侯世子拥有一副不错的皮囊,那时的司所照随意笑着,话中透出丝丝慵懒:“小娘子可还好?”
莫为莺仍然记得那一天,记得那时自己的怦然心动。
她以为自己遇到了命定之人,认为那位轻佻帅气的贵公子会是良配。
可现在……
莫为莺俯身把碎裂的宝石拢好。她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上人的假面渐渐四分五裂,露出了真面目。
她又想到了自己在外游历时遇到的另一位司家人。
同样是司家的郎君,司所照在平宁享福躲懒,司所善在外当一个小小县丞,他亲自住在农户家中,随他们同吃同住同感,整个人都晒黑了几个度,手上也磨出了茧。
就光是政务一项,司所善便能在谦和有礼的同时踏实快速处理好积攒在县衙中的公务,这是莫为莺亲自瞧见了的。
她收拾好地上的碎石,抬眸看向广袤的天空。
还依稀记得,那日她在祝月盈邸店对面时,看到的也是这样一片湛蓝。
莫为莺转着手上的镯子,她阖眸想着赠予她这只镯子的人,心中平白多了几分底气。
她走在赤乌大街上,迎面遇到了久未碰面的好友:“小止?”
邢观止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她:“莺莺?你回平宁了?”
“今天刚回,”莫为莺凑到她身边,“小止怎得也有空出来玩啦。”
邢观止收起手中的香囊,她嗔道:“我还没和你计较呢,回平宁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要不是今儿碰到了,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到莫大娘子。”
莫为莺无奈笑着:“小止,你就别打趣我了。”
“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主要是我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
邢观止了然:“婚约是吧。最近听到风声了。”
莫为莺的心简直要跳到嗓子眼:“小止,世子是不是说了什么……”
邢观止看着好友明显刚哭过的失魂落魄样,二话不说拉着她去东市最好的酒楼吃饭去了。
她要了一间包厢,等菜上齐后,才小声说着:“宁顺侯府的确说了什么,不过外面被你祖父暂时压下来了。”
“但是,最近你阿娘又去了一趟侯府,还是侯夫人亲自送她出府的,看起来二人相谈甚欢。”
邢观止有些担心好友:“莺莺,你回去之后一定要和你耶娘说清楚,否则就算莫尚书压得了一时,终究百密一疏。”
莫为莺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的耶娘没有什么资质,也知道二人耳根子软,天天只知道在府中悠闲度日。
莫为莺本来以为,等到阿兄立起来之后,自己的日子便不会受制于耶娘的好心办坏事。
但她现在转变了想法:“小止,你说得对。”
“之前我总是觉得,婚姻大事讲求父母之约媒妁之言,不好意思和耶娘聊这个。”
莫为莺再次抬眸看向天空:“但是现在,我必须把事情和他们说清楚。”
邢观止也松了口气:“莺莺,你能想通这一节就好。我真的怕哪天莫伯伯做主把你直接嫁到侯府去。”
莫为莺只能苦笑。
她作出决定后,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对了,小止你怎么笃定是我祖父出面压下去的呢?”
邢观止的视线闪躲一瞬:“是从祝大郎君那里听说的。”
“莺莺你不是想知道祝家如何嘛,”邢观止赶紧道,“我之前还刚好撞见过司世子刁难祝郎君。”
她压低声音:“光凭那时司所照的模样,我就不相信这件事是祝家的错。你可千万别对他念念不忘。”
莫为莺若有所思:“谢谢你,小止。”
用完膳时天色尚早,于是二人决定在东市闲逛一会儿。
邢观止才下了楼,就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怎么也在东市。”
莫为莺眨了眨眼,显然没理解情况:“小止,谁呀?”
她顺着邢观止的视线望去,赫然是祝月盈祝时安兄妹俩。
祝月盈也注意到了二人,她笑着打招呼:“邢小娘子,莫小娘子。”
邢观止有些不好意思:“祝娘子,我今年都十九了,称不得一句‘小娘子’。”
祝月盈失笑:“左右还没成亲,我身边这位都二十六了,不照样被人叫小郎君。”
祝时安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咬牙切齿:“祝月盈,你骂谁老呢。”
几人聊了几句,莫为莺好奇道:“祝娘子,我听说你快要成亲了?”
“是啊,”祝月盈大方笑着,“只是不知,能否向莫府寄去请帖?”
“当然可以!”
莫为莺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失礼,羞红了脸:“我……我是说,我不知道祖父如何,但是我一定会参加祝娘子的婚仪的。”
祝月盈一口应下:“好啊,婚期已经定下来了,届时一定把请帖送上。”
她又问了邢观止的意愿,对方之前一直在家温书,自然也想去凑个热闹。
莫为莺此时有些好奇:“祝娘子成亲前,不在家中待嫁么?”
祝月盈摊手:“最近生意忙,我那家首饰铺又打出了名声,还是得去时常压一压伙计们。”
莫为莺心中震撼,她的声音更轻:“那……步舍人不介意?”
祝月盈随口答道:“当然不介意啊。他还经常下了值来东市找我呢。”
虽说平宁风俗是婚仪前尽量不要见面,但这都是前朝时期的旧风俗了,祝月盈和步九思想遵守就遵守,不想遵守也随意。
莫为莺静静观察着面前之人的模样。祝月盈喜事将近,她眉目间总含着一分喜意,面对自己失礼的探寻也丝毫不恼,看起来从容自信极了。
她颔首:“原来如此……”
祝月盈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但贴心地没有点破。
她反而说了些别的岔开话题:“我的首饰铺就开在那边,两位小娘子若是感兴趣,可以向掌柜报我的名号,一律折三成。”
邢观止笑道:“平宁众人可都知道,那是连皇后殿下都称赞过的好铺子,我便承下祝娘子好意啦。”
莫为莺仍旧转着那只海蓝宝镯子,这已经是她的习惯性动作了。
她也浅浅笑了,笑容有些腼腆:“多谢祝娘子。”
不知为何,莫为莺分明只能感受到宝石的冰冷触感,却突然不再担忧回府后的一切。
几人闲聊几句便彼此道别,祝月盈看着莫为莺远去的身影,心中有些挂念她。
“这孩子,才刚回平宁,看着就忧心忡忡的。”
祝月盈感慨道:“但愿她已经做好了决定吧。”
祝时安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嗯。”
祝月盈听出阿兄的敷衍,她顺着祝时安的视线望去,看到的却不是莫为莺,而是走另一条路的邢观止。
她揶揄地笑了笑:“阿兄,回神。”
祝时安眨眼回眸,才发觉自己刚刚的走神都被小妹收进眼底,他不太自然地偏过头去:“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你先别说。求你。”
祝月盈见阿兄已经开始求她了,也没继续下他的面子。
与此同时,莫为莺正往莫家的方向行去。
她甫一踏进尚书府的大门,果然便有母亲身边的人前来:“大娘子可算回来了!大爷和夫人特别想念大娘子,专程让奴婢在大门等候呢!”
莫为莺微笑:“我也想见见父亲母亲,劳烦为我引路。”
莫大郎和莫大夫人早就候在院子里,此时见到女儿终于回来了,自是喜不自胜:“莺莺,在外游历可开心?”
莫大夫人抓着女儿上下看了个遍,红了眼眶:“莺莺瘦了。”
莫大郎揽着妻子,安抚道:“不是早就让小厨房备下莺莺喜欢吃的菜了吗?我这就差人去取。”
莫为莺被父母抱在怀中,她心下一片柔软。
她知道,自己的父母一直是爱自己的。
尽管他们成长在前朝严苛风气之下,但依然在见到自己的第一时间忘却礼数,将她拥入怀中。
可惜……今日她或许要伤父母的心了。
莫为莺和父母坐在院中,和二人分享着自己一路游历的新奇见闻。
她正发愁如何挑出司所照这件事,就听到母亲说着:“莺莺啊,既然回了平宁,你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莫为莺眉头微蹙,莫大郎也点头:“莺莺,莫家本就和宁顺侯府有婚约,那宁顺侯世子也是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担了从六品的官职,前途无量。”
莫大夫人握着女儿的手,连声附和:“娘也见过那孩子了,确实玉树临风,只是先前娶过妻实在不妥,奈何婚约在身,也不失为好归宿。”
莫为莺不动声色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她推脱道:“世子未曾科举中第,想来远不如阿兄能有一番作为。”
莫大夫人不以为意:“仕途如何,终究还是看个人的命。但宁顺侯府可是两朝勋贵,门楣勉强配得上我儿,莺莺以后出去说起来,勋贵之家总要高看一眼。”
莫为莺不禁想笑,让勋贵之家高看一眼?宠妾灭妻直到杀妻的那种高看吗?
她闪躲道:“我与世子并不合适……”
莫大郎劝说道:“莺莺啊,我们莫家本就是前朝旧人,与新人来往不多,像司家这样同为前朝勋贵的人家,更能体谅你的难处。”
听着父母一口一个好的宁顺侯府,莫为莺心底渐渐泛上点点可笑和厌倦。
她感受到,耶娘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司所照这个人如何,他们总是觉得司家门第出身足以匹配,却从没想过自己是否喜欢司所照这个人。
莫为莺转着手腕上的镯子,她看着院子上空的湛蓝天色,又想起微笑从容面对流言蜚语的祝月盈,终于阖眸下定决心。
“莺莺,咱们莫家和侯府门第相差也不大,你嫁过去肯定不会受他们的气,多自在呀。”
“是啊莺莺,宁顺侯府的确是最佳的……”
“别说了!”
莫为莺抬眸直视自己的父母,她斩钉截铁喊道:“我绝对不会嫁给司所照!”
“我已经不喜欢他了!我根本就不想嫁给他!不是礼部尚书的孙女不想嫁宁顺侯府,是我!莫为莺!莫为莺不想嫁给司所照!”
莫大郎和莫大夫人被女儿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大跳,二人恍然对视一眼,皆说不出话来。
莫为莺看着父母怔愣的神情,她不禁又有点想哭。
也是此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一直颤抖着。
莫为莺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指尖,她死死握住那只手镯,好像能从其中汲取些许勇气似的。
她深呼吸,而后语气依旧斩钉截铁:“司所照是个没有才能的人!耶娘可知,他当初因为我不给他求官职,就直接把我一个人扔在赤乌大街上!”
莫为莺的眼眶涌出泪水:“是,他现在是做到了从六品的官,可耶娘知道他的官位是怎么来的么?连春闱最后一场都能落荒而逃的人,官职升得比名满平宁的步舍人还快,谁看不出其中有鬼?!”
“陛下最讨厌上位不正的人,他难道不会玩火自焚吗?!届时我身为他的妻室,又该如何自处?!”
她的眼前已然是一片模糊,心跳也响得快要从喉咙跳出来,莫为莺只能死死抓着镯子,才能克制住自己不跪倒在地。
莫为莺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她放轻了声音,几欲哀求:“阿娘,阿耶,你们真的……真的愿意看到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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